@荷边书房@解读王阳明《传习录》【122】以良知为要，不以功利相

【圣人之学日远日晦，而功利之习愈趋愈下。其间虽尝瞽惑于佛老，而佛老之说卒亦未能有以胜其功利之心；虽又尝折衷于群儒，而群儒之论终亦未能有以破其功利之见。盖至于今，功利之毒沦浃于人之心髓而习以成性也，几千年矣。相矜以知，相轧以势，相争以利，相高以技能，相取以声誉。其出而仕也，理钱谷者则欲兼夫兵刑，典礼乐者又欲与于铨轴，处郡县则思藩臬（niè）之高，居台谏则望宰执之要。故不能其事则不得以兼其官，不通其说则不可以要其誉。记诵之广，适以长其敖他；知识之多，适以行其恶也；闻见之博，适以肆其辨也；辞章之富，适以饰其伪也。是以皋、夒、稷、契所不能兼之事，而今之初学小生皆欲通其说，究其术。其称名僭号未尝不曰“吾欲以共成天下之务”，而其诚心实意之所在，以为不知是则无以济其私而满其欲也。

呜呼，以若是之积染，以若是之心志，而又讲之以若是之学术，宜其闻吾圣人之教，而视之以为赘疣衲凿；则其以良知为未足，而谓圣人之学为无所用，亦其势有所必至矣！

呜呼，士生斯世而尚何以求圣人之学乎？尚何以论圣人之学乎？士生斯世而欲以为学者，不亦劳苦而繁难乎！不亦拘滞而险艰乎！呜呼，可悲也已！所幸天理之在人心，终有所不可泯，而良知之明，万古一日，则其闻吾拔本塞源之论，必有恻然而悲，戚然而痛，忿然而起，沛然若决江河而有所不可御者矣。非夫豪杰之士，无所待而兴起者，吾谁与望乎！】

       圣人之学日渐疏远和晦暗，而追求功利的积习越来越盛。这些功利之人也会去接触佛老之道，但是佛老之道也不能战胜其功利之心；虽然有时又妥协于儒学家们的学说，但是儒家的学说终究还是未能破解其功利的认识。直到现在，功利的毒害已经深入骨髓，形成习惯，已经有几千年了。学知识都要较一个高下，那么在势力的相互倾轧中更是如此，大家义利相争，以技能相争，为了争得个好的声誉。他们出来做官，打理钱粮还要想兼管军事和司法，管理礼乐的又想参与一些中枢的要职，在郡县做官的又想到省里做大官，居监察之职又望着宰相的位置。本来没有这方面才能的人就不应该做这个职位；没有通晓某方面学说的人，就不应该获取那样的名誉；记诵之广，更助长了他的傲慢；知识之多，却帮助他去作恶；见闻的广博，正可放肆其的狡辩；辞章的丰富，正可以掩盖他的虚伪。那些皋陶、夔、后稷和契都不能兼做的事情，现在刚开始学习的小屁孩，都说要通晓各种学说，其打出的名号都是“我想要成就天下人的事业”，但是其诚心实意是认为自己如果不知道的话，就不能进步，就不能满足其私心和欲望罢了。可见功利之心已经深入到何等的程度。

       呜呼，如果以这样的积习，以这样的心志，又以这样的方式追求学问，当他们听到圣人的教诲，也将其看作是累赘和迂腐的学问，那是因为其良知不足，却说圣人之学没有用，这是时势的必然啊。

       呜呼，生在这样的时代怎么学习圣人之学呢？怎么又环境讨论学习圣人之学呢？生在这样的时代要学习圣人之学，那不是很辛苦和繁杂的事情吗？不是很痛苦和艰险吗？可悲啊！所幸的是天理自在人心，那是不能泯灭的，良知的光明，万古如同一日，当其听到我的拔本塞源论，必然会恻然而悲，伤心而痛，愤然而起，就像江河要决堤一样不可阻挡。如果没有豪杰之士，我还能等待谁兴起呢，我还能指望谁呢！

       王阳明的拔本塞源论就是要正本清源，不要舍本逐末。我们要做的是回归本心，习得义理，而不是为功利而动。我们习惯于用外在的博学和光鲜来包装自己，名胜于实，甚至名不副实，最后的结果就是自我毁灭，而不是自我成长。一生做好一件事已经足矣，我们偏偏认为自己是个全才，还觉得别人所做的事情自己也会干，实则是利欲熏心，无知到可笑。回归本源看问题，本源就在自己心性上，在自己的良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