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江湖（十八）

“昨晚你把那个妞儿办了？”第二天在酒吧里，三郎一见到我就急切地问。

“操！是她把我办了！”我叹了口气，说道。

“那个妞儿好像有点来头啊！连宋瘸子都怕她！她到底叫啥名字？”

“我不知道，她不肯告诉我。她还说，大家在一起玩玩，开心就行了，不用当真，我不是第一个跟她睡觉的男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一口气喝干了大半瓶啤酒，擦了擦嘴角，说。

“我去！这位姐姐真豪放啊！”三郎一边说一边向酒吧门口方向努了努嘴，我扭头一看，是“方块六”那一伙人又来了，有男有女，“方块六”正挽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的胳膊。

“别理她！我们玩我们的！”我说。

那天晩上我玩的特别嗨，到处请女孩子跳舞，一瓶一瓶的吹着啤酒，还跑到台上去唱了一首郑智化的《堕落天使》：

“你那张略带着一点点颓废的脸孔，轻薄的嘴唇含着一千个谎言，风一吹看见你瘦啊瘦长的脚乌仔，高高的高跟鞋踩着颠簸的脚步。浓装艳抹要去哪里，你那苍白的眼眸？不经意回头却茫然的竟是熟悉的霓虹灯，在呜咽的巷道寻也寻不回你初次的泪水，就把灵魂装入空虚的口袋走向另一个陌生！……”

在那个年代，女孩子们还不是那么拜金，她们还比较单纯，只要你在外面玩得开吃得开她们就关注你，尤其在这种比较刺激的场合，你越能得瑟就越受她们青睐，哪怕长得丑一点都没关系。

所以我很快就搭上了两个女孩子跟我们坐在一处喝酒猜拳，玩得兴高彩烈。

“喂！小老弟！姐来跟你喝一杯！”“方块六”忽然走了过来，向我举起酒杯说道。

“不行啊，姐姐，我有点喝多了！改天再陪你喝！”我笑着说。

“方块六”举起手中的扎啤杯，将一大杯啤酒干掉，又倒了一大杯递给我：“来，就用姐的杯子吧！把这杯喝下去！”

“我说了我喝不下了！”我把头转向另一边，说道。

“你妈逼你给我喝了它！”“方块六”一把扯住我的衣领，将酒杯塞到我嘴边。

“我不喝！”我瞪大了眼睛大声说。

“你喝不喝？”“方块六”揪紧了我的衣领，把脸凑近，鼻尖几乎挨到我的脸。

“我不喝！我他妈又不是公共厕所！谁的马尿我都得喝？操！”我大声叫。

“你再说一遍！”“方块六”盯着我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

“我他妈不是公共厕所！”我大声叫。

“方块六”扬起酒杯，将一满杯啤酒泼了我一脸，又高高举起手中的扎啤杯，迟疑了一下，没有砸到我头上，而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小逼崽子！你他妈给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方块六”说完转身走了，没有回到她的伙伴当中去，而是径直推开酒吧的门走了。

我不知道当晩我如果追出去我们的故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但事实是我没有追出去，而是继续坐在那里痛饮。“方块六”他们一伙的人有两个走过来想找茬，三郎站了起来，一瞪眼就把他（她）们镇住了。

我人生的第一次恋爱，它来得快去得也快，快得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去细细咂摸它的味道。

“方块六”再也没在那家酒吧里出现过，我连续一个月每天坐在那里发呆，后来忽然感觉自己不能再这么活下去了，那个地方不适合我，于是有一天我对三郎说我要回学校去重读。

“你想好了？”三郎问。

“嗯，想好了！”我说。

“好！我支持你！回去以后好好读书，我不会再来找你影响你学习，有事你就来找我吧，我们永远是兄弟！”

“好的。”

然后像做梦一样，我又回到了中学的教室里，经过五个月的复习，考上了省城的一所中专，开始了我新的人生。

数年以后我再次见到“方块六”时是在大街上，她还是那么漂亮、风骚。她当时正跟几个人在那里摆“押三张”，就是用三张扑克，两红一黑，让人下注，谁押准了黑色那张就可以赢钱的一种骗术，有一对中年夫妇押了三千块，结果输掉了，哭着喊着往回要，“方块六”揣着钱就走，那个妇女死死扯住她的衣服不放，被她一个绊子将那女人撂倒在大街上，然后跑进一个胡同里不见了。当时我中专毕业，分配的工作单位在我参加工作后的三个月就倒闭了，家中屡遭变故，我为了生计开始蹬三轮车赚钱贴补家用，发生上述一幕的那一刻，我正刹住三轮车在路边歇脚，“方块六”从我身边跑过去，在跑进胡同前和我的目光有过一瞬间的相遇，她似乎怔了一下，然后就闪身隐没在胡同中。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我相信她一定认出了我，虽然当时我已二十几岁，不复当年的稚嫰和少年意气，但在那惊鸿一瞥之间，从她目光中那种难言的感觉里面，我读到了一种恍若隔世的东西。

然后又过了半年左右吧，我又一次见到了“方块六”，并有幸知道了她的“来头”，原来还真不简单。那时候B市的黑道上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虎逼大力”刘力国在一场火并中被人打残了！而打残他的人正是“方块六”的生身父亲——“草上飞”张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