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里的某一天

2024 年的 1 月 7 日，晴天，有阳光、微风。

骑车在熟悉的路上，很多商铺前垂挂着元旦时的装饰还未拆下，不剩一片叶子的枯树上瑟瑟发抖着几串红灯笼，街边挂满的彩灯，角落里未完全清扫干净的烟花纸屑，都在传达着这个城市才发生过的一场欢腾。

一切都很正常，看似不过又是三万多天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可眼角处的泪，怎么都风干不了。

回到家里躺下，外面还是明晃晃的太阳，房间角落里的富贵竹因为有段时间没浇水，已经干枯了半截身子，颇显惨状地立在蓝色瓶子中散发着忧郁。卫生间有些坏掉的热水器不停往出渗水，即便是我那有些不太好的听力，也能清楚地听到每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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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迫转移注意力打开了手机，界面推送的各种视频仍停留在对过去一年的告别和对新一年的期待上。在视频里看到了元旦那天聚集在钟楼下的人山人海，最后的几秒钟，所有人都大声喊着 5、4、3、2、1，随即，无数红色爱心气球同时飞过头顶升上夜空，人群中齐刷刷地传出一句：新年快乐。即使是身边不认识的人，在当时的气氛下也会送上一份满是诚心诚意的祝福。

我有些羡慕地想着，如果还能有一个人记得我，在那一刻发来一句：新年快乐，愿新的一年……也许在这新的一年里，面临即将要发生事情，会因为这句话多几丝力量吧。

可是，没有，所有的欢愉和烟火与我无关。

后来我又觉得，为什么一定要等别人说呢，为什么在那个新旧交替的时间点，会觉得别人随意说的一句祝福会让自己心生温暖从而念念不忘呢？实际上自己的喜怒哀乐与别人何干？别人的惦记和忘记又与自己何干？连自己的至亲、至爱，连自己的家人都没有给他们发去任何一句表示希望来年会更好的话，却顾影自怜地叹着未收到的祝福，属实有些可笑。

有时候，真是痛恨自己的无病呻吟和痴心妄想啊。

但这不重要，也不是我想记录的一点。2024 年 1 月 7 日，是一个掺杂着无数眼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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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凌晨五点，我们一同永远地失去了生命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人。可能你已经忘记这个日子，毕竟每年的这一天我也没跟你提起。在我们平时的生活中，你我也总是小心翼翼地尘封着这段谁也不知道的往事，一旦出现任何风吹草动的苗头都会赶紧使出全身解数来防止这点微风渗进缝隙，唯恐掀起一场血淋淋的回忆。

一直以来，我们都很怕回头看，自欺欺人地觉得只要不回头看就不会沉湎伤感，不会因过去的不幸消耗现下活着的每一天。有关那部分的照片被设置成了隐藏相册，翻不到，我们就总是装傻充愣当作不知道、没发生。

如果说三年前的这一天我们含着眼泪、痛到窒息，那么今天的我们则是彼此失望、疲惫至极。我很不理解在面对同一个问题时，为何千百次你都选择了同一种处理方法，即：充耳不闻、置之不理。你也不理解看似一件小事，为何在我心里就成了这么深的一根刺。

第一次，我们开始了长达很久的争执。

你说：我从没见过你这种样子，就像体内藏着一个魔鬼。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毕竟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凑近你，想看看折射在你瞳孔里的我是不是真的很陌生。可愤怒当头，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和你保持距离。

从白天到夜晚，再到黎明，我们争执，沉默，红着眼，泣不成声。

窗外的火车不顾人死活每次经过都要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吼叫，在你我都不说话的房间显得聒噪无比。楼上大叔不知在捣鼓什么，桌子搬来又搬去，桌腿和地面之间的刺耳摩擦，每一声都重重地落在本就烦躁的神经上。

有很多被遗忘的片段在这个时候从脑海中飞逝闪过，快到几乎抓不住：

✨2020 年初，繁花盛开，青草娇羞，受疫情所困，你陪我在南城待了很久；

✨同年秋天病床前，虽然意识尚未完全恢复，却清楚地感知到你落在我手背上的泪，炙热温柔；

✨2021 年初，因为抑郁，我终日待在房子里不肯见人、不肯出去，你说没关系，你会等我好起来，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一辈子；

✨也是同一年冬天，小区招募运物资、做核酸的志愿者，你在我已报好名的接龙群里偷偷将我的名字替换成了你，你说，如果真的要为国捐躯，我们两个人中这个人只能是你。

何故如此，如今的我们，何故如此？

在以前，我觉得只要两个人足够相爱，是可以抵住世间一切风雨。这些年才知，风雨的力量太大了，它造成的很多痛不欲生根本不是爱情能承受之重，而有关爱情的风吹草动也不过是这些痛不欲生中最轻的一种。

那一天的后来，事情还是没有解决。快天亮的时候，你说，太阳要出来了，然后你起身披了一件衣服去阳台，望着你有些瘦了的背影，我突然难过得厉害。

在心软中原谅，在崩塌中自我重建，在走得越来越远的路上多回头望望，我们是否，会好起来？

嗯，我想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