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寂静的童年
“我的心就如同这张面庞
一半纯白,一半阴影
我可以选择让你看见,也可以选择坚持
不让你看见
世界就像是个巨大的马戏团,他让你兴奋
却让我惶恐
因为我知道,散场后永远是
有限温存,无限辛酸”
默然说,成长中的疼痛,是上帝对我们的爱。在刘寂静的记忆里,从小到大,她都在体味着这份爱,她不止一次的蜷缩在角落里,不止一次的被噩梦纠缠着。乔默然曾说过刘寂静的生活很潦草,迷迷糊糊,晕晕乎乎。长大以后的刘寂静总是觉得自己的人生是虚幻的,是别人的一个梦,就像那句德国谚语说的”einmal ist keinmal”,意思是“一次不算数,一次就是从来没有”,只能活一次,就像根本没有活过一样。
童年时光的刘寂静在老师和长辈面前总是拼命的表现,所以很讨大人喜欢。她比男孩子还皮实,打起架很厉害,从来没有同学敢欺负她。但是她很孤单,遇到乔默然之前,刘寂静一直活的很孤单。
第一节 这孩子真是奇怪
我是这样的孩子,在让别人讨厌也让自己讨厌的情况下成长着,一面胆小,自卑,敏感,另一面张扬,叛逆,勇敢,有着一个二次元的脑袋和天马行空的幻想。我叫刘寂静,可我小时候并不安静。
1986年,我出生在河南一个贫穷的小村庄。哥哥叫刘一帆,比我早一年出生,受“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爸爸妈妈都很宠爱他。他没有我聪明,学习成绩也很差,唯一的优点就是胆大。记得6岁那年,一个干冷的冬天,我和哥哥在屋里写作业,突然妈妈端来三碗热茶,分别在里面放了一把红糖,哭丧着脸对我和哥哥说,“一天到晚在家里受你爸爸的气,在外面受街坊邻居欺负,活着还有啥意思......水里放了沙子药(一种毒药),我喝了死了算了,你们俩要不要和我一起喝?”我听完立即哇哇大哭起来,哥哥却像个英雄一样随妈妈一起大口大口的喝下去。直到现在,我也不知妈妈为什么那么做,却清晰地记得那时的感受,一种极度的恐惧感如同利爪伸向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北方冬天的大雨总是喜欢与暴风相伴,风声巨大,“呜呜------”个不停,就像上次邻居家黑白电视机里放的恐怖片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一连几天外面下着大雨,屋里下着小雨,我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接满水的大桶移动到门口,倒水的时候还把裤子弄湿了,透骨的寒冷袭上心头,但我不会告诉妈妈,我爱她,比起惹她生气我宁愿独自忍受。
小时候我家用不起手机买不起电视。我不认识周杰伦,也不认识习大大,不认识所有的牛人。我只知道要好好上学,要考北大清华,考上了就有可能过上好日子了,我还知道村里的年轻人都去打工挣钱了,爸爸也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会给我带糖果吃。
村里有很多婆媳关系不好的人家,我家就是其中一个。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爷爷奶奶是村里的大好人,听隔壁的老太太说,他们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和别人争吵过。而在我的记忆里,妈妈也从来没有和邻居起过争执。为什么她们就不能相处呢?
天快黑的时候妈妈对我说,“自我嫁到刘村,你奶奶爷爷就给我这么个破房子,厨屋已经淋塌了一个角,这么大的雨,万一夜里堂屋再塌了,砸死这也没人知道!刘寂静,你今晚去奶奶家里睡觉吧。”她扔给我一把破伞,伞把已经断了一半。
我出门的时候穿了一双黑皮鞋,上次隔壁的婶婶从北京打工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包皮鞋在村里卖,爸爸买来给我的时候,我抱着它傻笑了好几个小时,只因为那是大城市里的鞋。小时候没有去过大城市,我就总是在脑袋里想象着城市的样子,觉得那里应该是个神圣的地方,有数不尽的好东西,有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高房子,还有穿着漂亮衣服的公主和善良的王子。
我家距离奶奶家大概有几百米,雨后的街道四处都有大坑小沟的稀泥水,但凡能落脚之处都被行人穿着雨鞋踏的伤痕累累。我颤抖着站在奶奶家的堂屋门口,裤子一直滴水,脚侵泡在盛满泥水的心爱的皮鞋里,已经没有了知觉。
“奶——”
“咦,天都黑了,下着雨,路这么滑,你咋来了?”
“我妈说,我们家厨屋塌了,怕堂屋也塌了,叫我先睡你家。”
奶奶坐在东边里屋里纺花,爷爷在西边里屋里织布。似乎没有人听到我的回答,外面雷雨交加,房里却只剩下纺车和织布机的声音,这气氛让我感到窒息。大风在墙角哭泣,寒冷在脚底呐喊,突然间我觉得鼻子酸酸,眼睛涩涩。一点热乎乎的液体滴在手上,我心里一惊,赶忙用粗糙的小手逝去了这该死的东西,我不能让奶奶爷爷看到它,我爱他们,比起让他们担心我宁愿忍受。
那天晚上,奶奶让我睡在堂屋里的硬板床上,她和爷爷睡在对面的大床上。我蜷缩在破旧的被子里很快睡着了,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爷爷和奶奶聊天——“说什么怕砸死了,一大家子就她一个孩子怕砸死了,她和儿子都不怕砸死了。”
半夜,我被噩梦惊醒了,听着堂屋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好想哭,好害怕,我想有个人陪我一起睡,但我不敢说,就不停的发出“吭,吭,吭......”的声音,惹的奶奶很生气,很不耐烦的对爷爷说“寂静这孩子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