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儒林外史》031｜屠夫界的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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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范进和魏好古的录取名次，再解释几句。按照明朝的规定，南海县学的编制大约二十名廪生生员，宣德年以后增加二十名增广生员，再后来又有了不限额的附生生员，这跟很多政府机构越来越臃肿是一样的道理，清朝应当与此类似。新秀才进学，排名肯定在后，先当附生，等前面待遇更高的增广生或廪生因为考上举人或犯了错误而出缺，再综合岁考、乡试情况往前递补。所以周学道稀里糊涂录取魏好古为第二十名，那是最后一个附生，确实是名次很低，属于照顾性安排。

周学道是省里的学政，这可相当于钦差大臣，考完本地还要考外地。范进他们考完试、放完榜，第二天老周就要走。放榜之时，中试秀才都要跟主考见面的，何况范进交卷时就与周学道有交流，心里肯定知道是周学道对自己认可，内心绝对感谢不尽。因此周学道离开时，范进独自傻傻送出三十里，周学道就鼓励他接着参加乡试，说是“火候到了”，算是给后面留个伏笔。接着，小说剧情就自然转移到了范进身上。

《儒林外史》原文：

次日起马，范进独自送在三十里之外，轿前打恭。周学道又叫到跟前说道：“龙头属老成。本道看你的文字火候到了，即在此科一定发达。我复命之后在京专候。”范进又磕头谢了，起来立着，学道轿子一拥而去。范进立着，直望见门枪影子抹过前山，看不见了方才回到下处，谢了房主人。他家离城还有四十五里路，连夜回来，拜见母亲。

家里住着一间草屋，一厦披子，门外是个茅草棚。正屋是母亲住着，妻子住在披房里。他妻子乃是集上胡屠户的女儿。

范进进学回家，母亲、妻子俱各欢喜。正待烧锅做饭，只见他丈人胡屠户，手里拿着一副大肠和一瓶酒，走了进来。……

范进成了秀才，老丈人胡屠户拿了猪大肠和酒来贺，这礼物就十分奇特，后面细节更多更有趣。只见范进向胡屠户行了礼坐下，胡屠户就开始一顿讥讽，他说“我自倒运，把个女儿嫁与你这现世宝穷鬼，历年以来不知累了我多少。如今不知因我积了甚么德，带挈你中了个相公，我所以带个酒来贺你。”瞧他说得一本正经，看来这女婿进学，还靠这做屠户的老丈人多杀猪、积了阴德呢。

但范进显然是被骂惯的，只能“唯唯连声”，叫老婆煮了肠子烫起酒，开始烧饭。胡屠户的嘴里还是不停，又教女婿做了秀才以后要有体统，原话是——“比如我这行事里都是些正经有脸面的人，又是你的长亲，你怎敢在我们跟前妆大？若是家门口这些做田的、扒粪的，不过是平头百姓，你若同他拱手作揖、平起平坐，这就是坏了学校规矩，连我脸上都无光了。”这意思是怕秀才女婿看不起屠夫界，交待他不能在自己面前“装大”，但同时又叫他不能混同于那些平头老百姓。所以，胡屠户的意思是，自己并非老百姓？果然有趣得很。

范进是个老实人，自然不敢多说啥。胡屠户继续吐槽，说自己女儿嫁过来“这十几年不知猪油可曾吃过两三回”——如此说来，这回老丈人送副大肠还是第一次呗？可惜这一路吃到太阳落山，也没见范进吃喝一口，倒是胡屠户自己“喝的醺醺的”，随后“屠户横披了衣服，腆着肚子去了”。这气度不凡的样子，绝对是当地屠夫界的翘楚、老丈人的顶流。

科举尚未成功，范进还须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