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蜗牛
在他未离开之前,我从未想过离开的样子;在他离开之后,我仍盼着他回来的身影,直至他彻底的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平静自然的再寻不到他一丝踪迹。
树叶从深绿至蔫黄只隔了一个夜晚,许久未见的老姨带着她的孙女来我家做客。我板着脸学着大人的样子,端起“长辈”的架子,很克制的去和“小辈”聊天,尝试着问各种长辈之间应该问的,“在哪上学?”“成绩怎样?”那还不太会写的尴尬俩字成为了我理解最深的词语。静默成了我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各自想着心事,各自听着那面长辈们热火的聊天。
我面向长辈坐着,余光观察着我的“小辈”的动作。我在猜她在想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想。她身后面有一个巨大的包裹,那是我老姨每回来都带着的巨大背囊,每一次那里像想装满了一个家的样子,尽是各种各样的东西。这一回里面有什么呢?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还有属于我的小礼物呢?
大人们结束了一个段落的聊天,但我知道他们还会聊天的,就像窗外黄了的叶子,这只是一个开始。那个大大的背囊没有打开,大概是被遗忘了。
白色的纸张被拿过来,铅笔成了她手指的延伸,灵活地不断挥动,她的神情很兴奋,想必画画也是她热爱的一项活动吧。
她画画时是极为神秘的,先是把我们都请出了屋子,然后关上门拒绝任何窥视。我看不见她画画时是怎样的神情。但从完成的作品上看,应该是满意的吧,就像是那样一种灵活舞动的枝蔓一样,那大概就是她的天赋吧。
当然羡慕,作为同龄人的我,纵然是长辈,却也逃不出被比较的命运。唯一在比较中获得的安慰是那本被天赋涂满却又不被在乎的赠予的画册。它现在属于我,与之一起属于我的还有一只大大的蜗牛——被遗忘的背包终于被想起,我,获得了惯例的礼物。一只很大很大,有我手掌那般大的蜗牛。
那只蜗牛的品种无从考证,我并不认识,长辈们也说不出个一二,我只能胡乱猜测,这蜗牛是外面蜗牛的超级大长辈。不过无论如何猜测,蜗牛,现在属于我。他很爱吃叶子,尤其是那种青青的叶子,脸大的青叶子,他都能吃的完,一丝不剩的那样。他会在他行走过的地方留下痕迹。那呀,是他存在的证明。
蜗牛的行动缓慢,笨重,他是带着他的家的。来做客的老姨走了,带着他的外孙女走了。家中重归了安静,狗狗惬意的躺在外面,懒懒的晒着太阳。电视旁的柜子上,扎了孔的盖子紧紧的扣着里面的蜗牛,扭曲的蜗牛,带着扭曲的属于他的家蜿蜒的爬行。里面是散落的被啃过的青叶子。遗下的画册被我翻了又翻,太阳斜斜的慢慢倚过来,接到老姨她们平安抵达消息的妈妈端过碗筷。
画册归了妈妈保管,蜗牛放在我的枕头旁。盖子被我拧开了缝隙,空气进去的更多,从上俯视,蜗牛终于不再扭曲。我睡去了,无他想,无他念,蜗牛也睡去了,带着我的画册沉沉的一同睡去。
窗外的树,它的叶子,终于黄了第二片。他行走过的痕迹一点点被擦去,我站在原地,用时间来理解失去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