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意外
元宵节,绿都市处于连续几天的重度污染天气,今天终于见到了太阳,节日逢周末,又是好天,真是好心情。最近的天气可是把市民搞得很郁闷:由于污染天数排名全国前列,市政府今年增加了环保严管措施,在连续半年停止一切动土施工项目的基础上,自从元月1号开始实施了机动车限号行驶措施,这大年下不仅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连往年特许的黄河滩地等烟花爆竹燃放点也关闭了,全市过了一个安静祥和的大年。为什么还是那么多的重雾霾天呢?
下午两点差十分,绿都市交警九大队对副队长高见,和几个朋友说笑着,左右相搀扶着前后脚相跟着摇摇晃晃地走出传统饮食品牌的"德顺园"烩面馆。
非常意外高见抬头向灰蒙蒙的空中张望了一下,邹邹眉头,硬着舌头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边的几位说道:这鬼天,早上太阳露个脸,这才过午,就又灰不溜秋的。年里年外快一个月了,也不下个雪呀雨的,空气都呛人。
身旁的朋友有人附和着:可不是。这空气比60℃的"牛二"还腌嗓子。
这时,有人问:高哥,这外边空气污染恁球重,灰蒙蒙地,你还上路去查违停吗?
"就是的,这空气,你还去马路上当吸尘器呀?"有人接着上劲道:要说你们一线公仆真够辛苦的。不如,咱们去洗个澡,醒醒酒吧。然后,你也好更精神地去为人民服务!
几个人没等高见表态,就连用带扯地拽着高见准备过马路。
高见面色红润,醉眼惺忪地扭回头,手指着自己警车停的方向,舌头不打弯地说:我的车在那。
"队长老兄,你喝多啦!咱就到路对面,不用开车。"说这话的是个腆着肚皮的矮胖子,十足的暴发户样子的板寸头。他倒是像没咋喝酒,左腋下夹着个鼓鼓囊囊的手包,右手里还提着着个茅台酒提袋,里面还装有一瓶没喝的酒,半条软中华烟。不用问,今天的场由他出血。
非常意外"别、别慌哩。"高见轻微地挣了一下就摆脱了众人的围拥,转身晃荡着走向警车。几个朋友紧跟着来到警车跟前,但是大家都不明白高队究竟何意,也都没多问。
虽然已经八九分醉的高见,似乎心里还挂着事。他并没有走到自己的警车,而是站到了紧贴警车旁侧的一辆黑色帕萨特轿车侧前方,习惯性地掏出违法停车告知单册子和笔,熟练地开单,然后"呲啦"一声扯下单据一巴掌拍在帕萨特挡风玻璃左前部位,很专业地掀起左侧的雨刮器压在告知单上。
"乱停车!"高见一边收起单据本和笔,一边严肃地说。
几个朋友面面相觑,他们看着与警车并肩停着的帕萨特好像并没有占压交通道路,也没有占人行道和盲道,这是犯着哪一条哩?
大家心里纳闷,却没有人明说。其中还有个家伙顺势拍道:高队长就是敬业呀!
烩面馆后院的几十个停车位天天爆满,门前的七八个停车位,虽然没有划线,但是多年来都被饭店使用着,基本上是以两棵桐树的间距为一个车位,比一般车位还稍微宽敞些。只不过,车体大的如越野车、SUV车等停在这里,车屁股会影响盲道。
也就该着啦!停在饭店门前的其他车辆因为客人用餐完毕都已经开车走人,就这一辆邻近着警车的帕萨特的客人应该还在饭店里用餐没走,另外还停有一辆老年代步车和三四部小电电。
"你、你们不知道,这样乱停车的刁民,根本,根本就不考虑…公、共秩序,把大马路当、当自己家停车场,想咋停就咋停。"高见听有人称赞,就得意地顺杆爬道:不、不严惩,不行!
"高、高队说的是,就得管、管严点。"又是一个不比高见喝得少的人也结巴着巴结地着凑热闹:走,走咱去放松、放松。
下午四点刚过,高见在松骨床上享受了推拿师做完全套服务项目之后正呼呼地睡着,手机突然想起,睡意正浓的高见没有听到铃声响。直到手机响起第二遍铃声快结束时,高见才由枕下抹着手机放到耳边,眼睛都没睁开,不耐烦地问道:喂,谁呀?
电话里传来的娇娇女声:高见,你在开会吗?不方便接电话我就等你有空打过来吧。
"素丽,我、我是在开会,你等一下。"一听是女朋友甄素丽的声音,高见立即酒醒了一大半,鲤鱼打挺一骨碌坐起身,稍微顿了顿道:我现在离开会议室了。有啥指示?
"嗷,你真开会呀。"素丽有些许歉意地说:那我就不多说啦,你开完会抓紧过来吧。今天我舅舅一家都来了。你别太晚哈。
"哎,哎,我这边会议快结束啦。我不会去晚的。"高见挂了电话,就赶紧穿衣服,他心里明白:与素丽交往半年多,还没见过她父母。今天,是得到许可,趁着元宵节,去拜见素丽的父母,算是拜个晚年。听素丽说过他舅舅是邻市的一个副县长,今天见着,自己得带上好烟好酒,别掉了份。
几个人看高见起身准备走,不好多问,都麻利地穿戴好,陪着高见走出含羞草养生堂。
一番汗蒸、松骨踩背、推拿按摩,大家的酒劲似乎减轻了很多。高见的脸色渐渐恢复常色不过略显苍白。舌头也不那么硬了,走路也不晃荡了,只是眼神还有些游移不定。
德顺园烩面馆门前,其他所有的车辆都不在了。高见启动车三下两下调顺了方向,摇下车门窗,向朋友们打招呼:弟兄们再见啦!大家纷纷回应着:高队再见!还有人嚷着:高哥,你这酒劲不要紧吧?其实,高见也没听清楚大家说的啥,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这点酒对咱高哥来说不算啥。"望着警车远去的背影,矮胖板寸暴发户对大家说:再说啦,查酒驾,那是对付咱老百姓的,咱高哥可是揣着执法证的,谁还能查他?
高见专门回家脱下警服换了一身西装,带着一件茅台酒、四条软中华烟,几件花花绿绿的干果、国外进口水果等礼物,还有几个喜庆的灯笼。不到一个小时,高见就到了素丽家小区附近,他提前给素丽通了电话让她到地下车库入口处等着,以便帮助把礼物转运到楼上。
车库入口处,只见素丽和一高中生模样的小伙子已经等着。素丽身材高挑,穿着杏黄色紧身轻薄羽绒大衣,黑色裤腿看不出什么款式,一头乌黑的漂发衬托着精致的章子怡脸,眼睛忽闪忽闪地灵动着像是会说话。小男孩比素丽高出一头,可能家庭条件太好,营养丰富,身材略显微胖,四方脸很帅气。
素丽二人上了高见的车,指引着车开到车库离单元电梯较近的停车位停卸货。高见突然瞥见旁边停着的黑色帕萨特似乎有点眼熟,但只一闪念而已,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晃了晃脑袋吐出一口气。
素丽介绍说小鲜肉是表弟,她舅舅的儿子,跟舅舅舅妈上午由外县过来。高见热情地与他握手,小伙子还不太习惯握手显得有些拘谨,这算是高见最先见到的素丽亲戚。高见为了赢得人气,在素丽表弟正犹豫着抽回刚握着的手时,高见已经掏出一个红包递上去道:初次见面,聊表心意,祝贺新年学习进步!素丽看小表弟手足无措,就打圆场说:拿着吧,算是你高哥给你买几本书啦。
非常意外进屋后,素丽的父亲正陪舅舅聊天,母亲和舅妈在忙厨房的事情。大家对高大帅气的警察高见很热情地让座让茶让果点。高见关切地问舅舅怎么来的,大家聊得很欢实。舅舅说上午来到之后,与同学在"德顺园"聚餐,车停在饭店门口马路牙子上面行道树外面,却很意外地被贴了违法停车罚单,说着拿出来展示给高见看,酒后字迹潦草,素丽的父亲和舅舅看不清楚。
高见接过来看时,突然一愣,心内叫苦不迭,罚单正是三个小时之前自己开出的。
素丽舅舅不解地说:我是在饭店工作人员引导下停的车,还停在一辆警车旁边,一拉溜好几辆车挨排停放的,没想到,这马路牙子以外咋也会被贴条呢?
高见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拿着违法停车告知单的手微微颤抖,素丽似乎看出了端倪,就赶紧凑过来细看,她眼尖心明,看签字就是高见。素丽抬眼皱眉看向高见,高见很不自然地挤着笑容,惶恐的眼神求援地望着素丽,意思是:求你啦,千万别说出来。并使眼色表示我有话给你说。
素丽没有当面揭穿,而是故作镇定地对舅舅也是对高见说道:舅舅,你这事还真有点蹊跷,高见你们交管部门春节期间有什么特殊规定?你帮助了解一下看到底是啥情况。
素丽舅舅倒不是为了罚款200元而心疼,关键是要扣三分,说出去一个堂堂的副县长因为违法停车被扣分,实在是好说不好听。所以也就对高见说:小高,麻烦你帮助了解一下我这情况是不是误会了。
高见那可是经见过复杂局面的,干他这一行遇事多,脑袋瓜转的也快,顺坡下驴地连连点头说:好,好,我马上就联系,问问到底啥情况。
素丽拉着高见往屋外走,对舅舅舅妈他们说:你们该忙啥忙你们的,我陪高见到外面再去买些东西。他也正好打电话落实一下。
素丽是市排名前五的重点小学老师,对高见的素养很是在意,之前也提醒过高见,身居警官位置,受过警官大学科班教育,不可以像其他人那样张狂得意忘形。
到了楼下小区休闲广场,素丽不等高见解释就先发制人地说道:高见,你今天中午没少喝酒吧?
非常意外高见知道自己嘴里的酒气肯定不小,喝酒的事赖也赖不掉,只好点头。
"你看看写单子,肯定是你酒后干的好事。"素丽发现高见是酒后驾车而来,已是气上加气,把舅舅的违法停车告知单杵到高见脸前,很烦躁地说:酒后驾车违法,只约束老百姓不约束你?你也太不自爱啦!
高见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实在想不起来当时的具体情形。被素丽这一点中要害,感觉确实自己做的太离谱。由于对素丽的喜欢,在比自己矮一头的女朋友面前从来就没敢趾高气扬的高见,一米八几的个头,这会儿硬是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似的。连声道歉:是的,我以后注意。
"高见,你看你,喝酒误事了吧?你这可不是我见的第一次啦。"素丽义正辞严地说:以前我就给你说过,白天不要喝酒,喝酒不要喝多。你咋就不听哩?!
一边听着素丽的数落,高见一边眼睛不停地向四下"撒摸",生怕被路人看见。好在雾霾天,又值天色已暗。他心虚地哄着女朋友:素丽,今天情况特殊,情非所以,我保证下不为例,不再喝酒误事。
"再说啦,政府已经出台文件,从元月1号开始禁止工作日白天饮酒,你不长记性,会出事的。"素丽依然不依不饶地教育着:你这样子,咱俩没法继续!
"素丽,我保证以后不再工作日喝酒。"高见听素丽说到两人的关系问题,知道这次女朋友真是动气了,赶紧极尽表达悔改的诚意和决心:素丽,你就相信我这一次。你的批评我都记住啦,你放心,新的一年里我会更努力,我会给你一个崭新的高见。
"那就这最后一次机会。以后若有再犯,咱就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说到这份上,得饶人处且饶人,素丽压着心头的火。然后又悻悻地说:那我舅舅的罚单你想起来怎么回事了吗?
高见尽管想不清楚当时的状况,但是程序上的事很清楚,就对素丽拍胸脯道:没事,是我开的罚单,还没往数据终端输入,可以作废的。不过等会别给我揭穿呀。
素丽白了一眼道:留人考察,以观后效!
高见见素丽终于松了口,心里平静下来,赶紧表示以后坚决不再放松,提高修养永远在路上,秉公执法,不乱作为。
素丽挽着高见走向单元电梯门洞。
非常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