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雪有什么好看的，我对它并没有那么喜欢。

连同日食月食提不起什么兴趣，这样的日子，不如读几首诗更为自在。——说来，李白大概并没有多少写雪的诗？（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有这样的句子，我竟不知？（那就从它说开）

不要高兴，这样的荒芜的原野上不生梨花。

要喝酒，不得先死人？为了那些死去的兄弟，我们必须快乐。可是得偷偷地，不能给人知道。从来咱可以明目张胆地快乐了，就有一个人得意，一群人继续苟活。可那时候，咱们他妈的不快乐。

这雪又下了一场，还记得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吗？赶明儿谁也走不动道儿，谁也握不住东西穿不上衣服的时候，就接着睡觉。不必担心，我们去不得，他们也来不了——那些家伙一定也这么想。

等会儿打更的经过时，去告诉他声音小些，天气越发凉了……要么声音大点？给大爷抖抖衣服上的雪，抖抖铁片上的霜。

很久没有看过月亮了。

没有月亮的晚上什么都没得做，除了喝酒。这里的乌黑是这里的，别处的乌黑不同，别妄自多情。

（我给你讲月夜的故事）

七月半，看月者有五——附庸风雅者一、无心风雅者一、风雅得造作与不知风雅者各一……此四者不足道。一定得人影萧疏、板桥新凉，方能约上若干知己，名妓二三，看湖面新磨，看月色似乳。一定得茶香泛起来的时候再睡。

（茶）那时候只消喝茶。

（酒）无论这雪下在北还是在南，下在中军的帐里还是司马的房中，人多还是人少……但凡喝酒，寂寞都一样。

打更的来了，我去叫他声音小些。（这会儿正睡不着，干脆叫他去别处敲打罢。）

这样的清冷，怎么不是那样的清冷啊。他醺醺在他的船上，你瑟瑟在你的帐里，但这雪下不停，云就不出，漫漫的稳固的土地什么都不像。就只剩下和诸君同袍同泽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想我啊，兴许是这夜太冷，没有月亮也好，免得多情。

（你说，我们快要死了，还是快要回去了？）

兴许是死。但无论是去是还，我们都没有这样冰冷的温柔的夜了。

（自此往后，这些话就不再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