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 第九章 美人为馅
问情 第九章 美人为馅
第二日，雨过天晴,天空一碧如洗,雀鸟愉悦地在枝头啼啭，倾吐着雨后的欢畅。微风掠过荷塘，惊扰了一池浅睡的亭亭碧荷，荷叶如同少女的裙摆 ，随风而舞，抖落了一颗颗饱满的水珠。水珠晶莹剔透，折射着阳光，映出一个清新的大千世界。
承云大殿
“咳咳......”两声沉闷咳声响起，声音很低，并不易被发觉。
王座之上的姬允昭余光瞥向伏安，见他脸色苍白，剑眉不由的微微一皱。
“启禀王上，姬文昌起兵谋反，犯下滔天罪孽，按律应当处死”。新上任的右相裴仲卿跪请圣意，当初自己的弟弟便是被姬文昌污蔑致死。这场内乱被波及的臣子不在少数，闻者纷纷出声附和。
姬允昭身子向前倾了倾，眼睛微眯着盯着裴仲卿，直盯的他浑身哆嗦，冷汗直流。“孤多日未朝，宫里宫外一团遭，各位爱卿先行梳理各部，那逆子之事改日再议”。
群臣揣摩王上心意，纷纷禁言。百官之中，楚云山低着头，刚毅的脸上浮现狠戾，转瞬即逝。
早朝毕，文武百官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蒋统领”，裴仲卿从身后追上来，抹了一把细汗。
“裴相”，蒋巍回过身来作揖。
裴仲卿四下环顾，靠近蒋巍小声道：今日早朝，我上书王上处死姬文昌，可王上却有意压下此事，难道昨夜之事另有变故”。
“裴相多虑了，昨夜卑职亲自带兵闯入梵净殿，捉拿姬文昌。不过......”，他摸着下巴略一思索，“在这之后，王上曾在梵净殿待了一柱香的时间，并遣走了所有宫人。再之后这桀后便被禁足了，至于这期间桀后与王上说了什么，卑职就不得知了”。
“桀后”，裴仲卿痛心疾首，“以桀后的心计，能让姬文昌绝处逢生，也绝非全无可能”。
蒋巍深知他痛恨姬文昌，出声劝道：“这姬文昌再怎么说也是王嗣，王上的家务事，咱们做臣子的就不要妄言了”。
裴仲卿无奈长叹一口气，摇着头与蒋巍分道而行。半晌，石狮后走出一人，正是满脸阴郁的楚云山。
问情 第九章 美人为馅
缕缕琴音从西边的阁楼传来，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楚婉晚对窗而坐，白皙玉指轻拂银丝，低眉敛目，满面愁容。一曲作罢，瑶琴上便落了几滴珍珠似的眼泪。
月裳看到自家小姐又独自伤心起来，便拿了手帕上前劝慰：“ 小姐，您别哭了，伏安公子已经答应小姐，会向王上请旨废除您与大公子的婚约”。
楚晩婉挥开她的手，哽咽道：“那又如何，伏安哥哥已经嫌弃我了”。
“小姐身上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公子兴许是为了避嫌，不想日后落人口舌。”月裳观察着楚晩婉的反应，见她情绪稍稍缓和，继续说道：“公子与您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况且以小姐的姿色，还愁日后得不到公子的垂青吗？”
“枉你读了这么多书，眼界竟不如一个丫头。”楚云山走进来，冷眼瞧着不争气的女儿。
楚晩婉见来者是自己的父亲，不由得冷言相讥，“眼界，若不是父亲当日趋炎附势，逼我嫁给大公子，我又怎会与伏安哥哥心生隔阂”。
“放肆”，楚云山挥袖怒道：“倘若你听我一言，心甘情愿地嫁给姬文昌，又怎会在新婚之夜滋生如此事端，枉费我的一番筹划”。
楚晩婉站起来，情绪激动。“逼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赔上后半生的幸福，这便是爹的谋划吗？”
“只有当上南国的王后，你才能有真正的幸福”。楚云山气她此时还在与自己怄气，不禁长叹一口气，“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姬文昌意图谋逆，已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楚晩婉轻声嘀咕一句，“但他是也王上的儿子啊”。
楚云山见她竟心存妇人之仁，余光瞥向她，“怎么？你难道对他有情谊”。
楚晩婉低下头，毅然说道：“没有”。
楚云山面向窗外，目光深不可测。“眼下南国只余伏安一位公子，爹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早晚会有入主东宫的那天”。
楚晩婉看着楚云山的背影，眼中似有些胆怯，半晌轻轻地点了下头。自从梅林一见，嫁给伏安哥哥便是她十年来唯一的梦想，她不能让这个梦想破灭。
天牢
姬文昌毕竟是皇帝的长子，即便被下狱，所住的牢房还是比一般犯人干净整洁的多。他懒懒地靠在牢房的墙壁上，听见锁链响动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回过身，眼前的人却让他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晩婉谢过舅舅”，楚晩婉略一颔首谢过刑部尚书——顾炎。
顾炎一抬手，“巡逻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了，抓紧时间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不料身后有人偷袭，将她打晕在牢房里。
楚晩婉丢下木棍，对姬文昌说道：“快，换上舅舅的衣服跟我走”。姬文昌不明所以，但留在这里便是等死，只好按他说的去做。因身上有伤，脱衣服的时候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楚晩婉背对着他，听到他的呻吟声，心中泛起一丝愧疚，稍稍回头，余光瞥见他肩膀上的齿痕，惊讶地差点叫出声来。
姬文昌换好衣服，回过头却见楚晩婉正对着他，捂着嘴巴一副受惊的模样。“怎么了，害怕的话，你现在就走吧”。
“没......没事”，楚晩婉放下手，“没时间了，快走吧”。
两人乔装成顾炎和小厮的模样，刚出天牢，身后便传来一阵喊叫声“不好了，姬文昌逃跑了”。
姬文昌拉着她的手欲往西边的落夕门跑，那里离天牢最近。跑了两步，楚晩婉突然停下来，拽着他的袖子，声音打颤，“不要走西边”。顿了顿，低下头继续说道：“那里离天牢最近，官兵们肯定会猜到的”。
姬文昌略一思索，觉得言之有理，便带着她直奔东边千玺门而去。
楚云山站在落夕门的城墙上，眺望着远处人仰马翻，乱作一团的天牢，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笑容越来越浅，最终消失殆尽——这么久了，两人并没有经过落夕门，难道这之中又出了什么差池。
“启禀将军”，一长脸士兵噗通跪在楚云山面前，喘着大气，“姬文昌和......和小姐奔东边而去了”。
“什么”，副将震惊地看着那士兵，身边楚云山面部肌肉抖动，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声“追”。
问情 第九章 美人为馅
千玺门
千玺门位于王宫以东，距天牢最远，此时还未接到姬文昌越狱的消息。
“站住，你们是哪个宫的人，这么晚了还出宫？”武小川拦住他们。
“官爷，我们是九阙宫的人，出宫办点急事，还请官爷通融通融，放我们出宫”。楚晩婉看着那个小兵，拿出腰牌，眼神有些游离——昨夜与这个小兵有过一面之缘。
武小川接过腰牌仔细辨认，“是九阙宫的腰牌没错，不过我怎么没见过你”。武小川见楚晩婉肤若凝脂，眉清目秀，以为她是新来的小内侍，就将腰牌换给她，对着身后守门的士兵大喊一声“放行”。
“谢官爷”，楚晩婉低着头，收起腰牌，与姬文昌匆匆向宫门走去。
“慢着”，浑厚的男声响起，两人皆一愣。身后走来一位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士兵，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此人正是武小川的二哥武子良，同样与楚晩婉有过一面之缘。他见两人行色匆匆，心生戒备，不免要亲自检验一番。
要怪就怪楚晩婉天上是个美人胚子，让人过目不忘。“楚......楚小姐？”武子良惊掉了下巴，指了指她身边那位，“那这位是？”紧接着他又惊掉了自己的眼珠子，一个“是”字已变了调子。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兵马快速朝这里狂奔，“快关门，姬文昌逃狱了”。
“快关门”，武小川大吼一声，沉重的宫门开始缓缓关闭。姬文昌抬起头，眼中戾气横生，侧身掠至他身侧，抽出其腰间配刀，横空一斩。
武子良伸手将弟弟拉回，对楚晩婉大声说道：“刀剑无眼，恐误伤了小姐，还请小姐速速回避”，随与数十官兵一起抽刀迎战。
手起，刀落，血溅四方。此时的姬文昌无异于是在做困兽之挣，不消片刻，地上便躺了几具尸体，自己身上也多处负伤。
武子良腿上被划了一刀，单膝跪下，以刀指地。武小海跑过来扶他，“二哥，你没事吧”。
武子良瞟了一眼腿上的伤口，“死不了”。他看着此刻血性大发的姬文昌，与几个官兵道：“你们几个去牵住他，剩下的交给我”。
武小海与几人左右合击，分散了姬文昌的注意力。武子良冷静地观察眼前战势，突然提起刀，咬牙低吼道：“就是现在”。
手中弯刀似风中秋叶，径直向姬文昌咽喉掠去。千钧之际，一道清瘦的身影扑过来，伸出手，挡在了他面前。
温热的液体滴在鼻尖上，黏腻、血腥。楚晩婉颤抖着睁开眼睛，只一眼便魂飞魄散。尖细的刀剑停在她眉心一指处，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尖滴在她的鼻梁上。
刀刃割入手掌，深可见骨。姬文昌大吼一声，踹在武子良腹部，双手收回将呆滞的楚晩婉拉开。
武子良摔在地上，迅速爬起来，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挑衅地看着姬文昌——援军已至，插翅难逃。
楚晩婉依偎在他怀里，看着马上的父亲，下意识地咬紧嘴唇，小声道：“快挟持我”。
“晩婉”，姬文昌明白她要干什么，只是没想到她竟会为自己做出这种牺牲。
“快”，楚晩婉抓住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脖颈，眼神中竟如大婚之夜那般，义无反顾。
“姬文昌你竟敢公然越狱，藐视王威”，副将蒋毅策马向前，抬手示意弓弩手准备。
姬文昌将刀拉进一寸，大声道：“都退后”
副将见楚晩婉满脸是血，吃了一惊，“姬文昌有话好说，你别乱来”。
姬文昌冷笑一声，看向蒋毅，“那你把门打开，我便放了她”。
蒋毅无奈，只得请示楚云山。楚云山眯眼看了一眼楚晩婉，眼中余光落到姬文昌握刀的手上，沉吟片刻，沉声道：“开宫门”。
身后宫门发出隆隆的声音，姬文昌挟持着楚晩婉一步一步后退，楚云山则带兵步步紧逼。
“快关门”，两人退出宫门外，身后是繁华拥挤的长宁街。
楚云山面上阴郁不定，冷眼看着两人，片刻后，再次下令，“关门”。
宫门缓缓关闭，楚晩婉直视楚云山，眼神倔强。
姬文昌放开她，有些无措，“谢谢你，晩婉”。
“这是我欠你的”，楚晩婉摘下一只红玉手镯放进他手里，声音有些哽咽，“快走吧”。
“保重”，姬文昌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扭过头来深深地看着他，可下一秒，眼中的深情却变为惊悚。
宫门相撞，发出沉重的回音，几乎同时一支羽箭穿过狭窄的门缝呼啸而来。
“晩婉”
耳边响起一声凄厉的呼喊声，楚晩婉被一双手搂进怀里，天旋地转。搂着她的手渐渐地失了力道，最后无力地垂下来。宫门大开，无数人涌出来，围在她周围。她抬起头，从他的瞳孔里看见了哭泣的自己。
——原来他也有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一如十年前，梅林夜雪，那个救他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