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梦醒尘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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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日将沉,余光倾染大地。照耀轩馆凝辉,草木鎏流金。
清月苑中,闲步内庭,静静观赏面前景致。
“大小姐逸兴娴雅。”尹姝妧含笑走近,“略阔数日,大小姐神采更胜往昔。”
“彼此皆然。”陆泽昕亦寥作寒暄,又望向前方回廊,“那仿佛瑾涵。”
尹姝妧莫能确认:“去看看罢。”
待离近,果然见戴瑾涵正专注于面前tablet,遂漫然闲问:“何以如此入神?”
戴瑾涵蓦然闻言顷刻微惊,抬头旋即舒缓:“你们也学小孩子唬闹了。”
“如何唬闹了?”陆泽昕略觉可笑,“你太惊疑罢。”
尹姝妧瞥见tablet内容,遂感慨:“你也该顾忌,此处若被谁瞧见,传出去呢?”
“怕什么!”戴瑾涵无所谓道,“谁信他们胡言乱语?若论足信唯独你们罢了,然陆泽昕向无言他事,莫非你想去传?”
尹姝妧连忙摆手:“岂敢。”
陆泽昕微微笑叹:“你倒无聊。”
“简直无聊透顶。”戴瑾涵将tablet旁置,“原本想提前四处逛逛,结果乾宇临逢家族亟事前去应付,白坐了半日。”
“乾宇恐怕又将遭殃了。”循音转目,只见令雅瑄正含谑打趣。
“你管乾宇做什么,”戴瑾涵携其右手细观佩戴指环,“浔灏呢?”
“刚刚碰见署内幕僚,正应酬呢。”令雅瑄顺势邀道,“先去宴厅如何?”
行入转角处,忽见邻畔亭中魏浔灏及幕僚正与某位老者交谈,戴瑾涵望之缓步:“浔灏旁侧那老翁倒觉眼熟。”
陆泽昕见那老者仪态清矍、若含道骨,亦微觉奇异,只听令雅瑄道:“那老翁名为伏赜,据闻精通卜术,百卦百应,又危言危行,虽千金莫能收买,近年颇负盛名。”
“精通卜术。”戴瑾涵轻轻重复,旋即叫旁侧waiter去请,称将于楼内等候。
“你请他做什么?”令雅瑄略感诧异。
“无聊啊。”戴瑾涵宛若顺理成章,“借由他解闷。”
“你果真无聊。”令雅瑄含笑带嗔,“白白招惹那卜士做什么。”
抵达宴厅外稍坐了片刻,伏赜随魏浔灏进入,向陆泽昕等见礼:“敢问诸位小姐找老朽何事?”
“请坐。”戴瑾涵令侍者奉茶寥以为礼,“久闻大师推演玄妙,故尔想请大师占卜。”
伏赜哪知其中缘故,唯如常应付:“煊仪欲卜何事?”
戴瑾涵眸间黠光隐烁,语音却宁静无澜:“姻缘。”
陆泽昕、令雅瑄等闻之皆觉失当,遂各言其他。
伏赜大约亦察觉几分:“卜者,诚为先。煊仪此意当真否?”
“当然。”戴瑾涵只作正色,“大师请。”
伏赜见状唯可暗暗叹息:“冒昧求问煊仪生辰。”
戴瑾涵如实告知,伏赜微微阖目,取笔、划字、递予。
戴瑾涵望去,竟为“远”字,遂问何解。
“煊仪姻缘远于迢递之外。”伏赜审慎道出,“远非今朝可触及。”
“先前家中议婚,正于滨海城内。”戴瑾涵信口编造,略带嘲弄,“若循大师之意,莫非情缘将坼?”
伏赜微微摇首:“煊仪情缘纵于城内,姻缘却非比情缘,如若了无羁绊,终将 ‘舍近逐远’ 。”
戴瑾涵闻之顿生奭意,偏偏又暂无言以对,愈觉抑郁。魏浔灏原与陆泽昕等闲谈饯行,见此情形遂转向伏赜岔言其他,令雅瑄则提议先去宴厅选餐,与尹姝妧携戴瑾涵离去。
“耀仪请留步。”伏赜倏尔唤住陆泽昕。
魏浔灏纵略感诧异,亦仅仅先行移步。
陆泽昕沉静以对:“何事?”
“隐隐似闻耀仪将作远游。”伏赜神色肃然,“冒昧奉劝耀仪罢此远行。”
陆泽昕轻勾唇角:“大师似乎既精于推演亦古道热肠,初见即知告诫本仪应当如何了。”
伏赜揖手:“数年前承蒙耀仪搭救,冒昧提醒只为还报恩情,失当之处还望耀仪见谅。”言毕告退。
陆泽昕纵觉疑惑,亦仅仅转步前往宴厅。
入座稍顷举众聚齐,餐肴陆续呈递。
方乾宇察觉戴瑾涵仿佛情绪悒郁,只当为先前等待乏倦:“抱歉令你久等了。今夜陪你玩通宵如何?”
戴瑾涵无精打采:“随意。”
令雅瑄微微戏谑:“乾宇可知晚餐前瑾涵被术士卜出了件大事?”
方乾宇哪知原委,忙问“何事”。
戴瑾涵索性将事情首尾讲清,又道:“那术士之言何足信,值你取笑罢了。”
“岂敢取笑。”令雅瑄谑意加深,“只为提醒乾宇,何如尽早成婚呢?”
戴瑾涵从面前摆花中信手取了支隔空掷去:“再乱言捆绑灌醉。”
方乾宇问及术士名姓,魏浔灏告知。
“伏赜?”韩屹磊昔已耳闻,“近年似乎颇为州内推崇。”
方坤宇、傅兼远皆对其略知。
“还以为什么高士呢。”方乾宇冷笑,“听闻昔年他为博前程贸然替大小姐卜算,于箫总司署驾前胡言乱语,若非总司署仁善宽宥无与追究,恐怕他早已获罪。如今竟还敢信口混账,等闲了再收拾他。”
“理他呢。”戴瑾涵已然懒于再提,“哪日不见招摇撞骗之徒,何需介怀。”
往事纵年代悠远,亦略耳闻,辄无端陷入回忆——
幼年随萧纨瑭前往由资源总署承办某岁末庆典,任意闲玩间,忽见某术士近前,称欲为众占卜。
诸僚对此无名之辈皆毫无反应,唯独萧纨瑭信手指陆泽昕道:“你替那孩子算罢。”
术士观象貌、问生辰,片刻揖拜施礼:“小姐将富毕生尊荣,显耀殊异。宜宁栖故土,莫可远行,否则必逢殃祸以致寿夭。”
旁座众僚初闻只当阿谀奉承,及出失祥之语,连忙迭声喝止:“休狂言妄语,你可知面前为总司署令你替大小姐占卜?”
术士噤声,垂首侍立。
萧纨瑭微微摆手:“闲言散语,无须计较。叫他去罢。”
众僚驱离术士,纷纷斥其“浅薄俗鄙”、“狂妄无礼”,赞萧纨瑭“宽宏大度”、“豁达仁慈”,谓陆泽昕“必沐荫庇”、“永享尊荣”。
据闻那术士由于忧虑惶惧,恐担负“损辱贵裔”之罪,终黯然潜离滨海城。从此云游四海,杳无音讯。
若由今观之,大约那术士即为伏赜。
数年前讲“莫可远行”,如今又作类似劝诫,仿佛倒略显可信了。
如此岂非将应悲谶……
无谓深究,无意探知。
玄奥若虚度,浮生尽枉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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