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
他每天晚上都会在她的屋子里点上一根蜡烛,因为他知道,她怕黑。
泪“阿陌,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你的眼睛,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他抱着她,站在断崖边上,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起怀中女子散下的一缕秀发,露出一副绝世的容颜,只是,那双眸子,没有半点光彩。“即便是付出生命。”声音飘散在风里,阿陌没有听到,只是蜷缩在他的怀里,像是一只受伤的猫。
六年前的一个夜里,陌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她自己清楚,这是家族的命运,是血脉里面没办法更改的东西,是神的诅咒——黎氏家族中的嫡系女子,在14岁之后,视力会渐渐减退,直至失明。
那个夜里,无辜的孩子在黑暗中无助的哭泣,桌上的蜡烛倒在地上,她缩在墙角,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红裙子上,她开始绝望了,可是她不知道,也是在那个夜里,她所有的家人,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身下不再是冰冷的木板,而是柔软的床,14岁的她,第一次听到了那个之后陪伴她六年的声音。
“阿陌,不要怕,相信我,你的眼睛的一定会好起来的。”一道男人声音在黎陌的耳畔响起,那声音仿佛充满了魔力,让她不安的心瞬间变得无比的宁静,仿佛是找到了寄托。
她转过身子,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声地说:“可是姐姐她们告诉我,这是家族的诅咒,永远没办法改变。”14岁的少女声音里透出浓浓的绝望。
“不,一定会好的。”他的声音里透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黎陌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这里是我的家,我父亲跟黎伯伯是至交,黎伯伯把你送到这里来医治眼睛,所以你不必害怕。”
“那,我们之前见过吗?”黎陌站起身来,略带急切地问道。
他顿住脚步,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不定,“那是很久以前了,你应该早就不记得了”,似是在回忆,片刻后,他又开口:“你叫我‘雪烨’吧”。
“我怕黑,烨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把蜡烛吹灭啊。”
“好。”
“烨哥哥,这是你弹得吗,真好听。”黎陌的脸上满是惊喜。
“你喜欢我以后就天天弹给你听。”他望着她的脸,眼中满是温柔之色。
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间,一年过去了,她早已经习惯了他每天陪在身边,“烨哥哥,你说,如果我的眼睛永远没办法恢复了,我父亲他会不会不要我了。”无尽的凄凉化作阵阵凉风,将她身后白色的披风吹的飒飒作响,她茫然地倔强的昂着头。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就做你的眼睛。”她嘴角漾起淡淡的微笑,似是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但她看不到的是,他紧握的双拳和紧咬的嘴唇。
五年前的冬夜,他浑身是血,抱着昏睡的她在雪地里没命的跑,皎洁的月色下,是他疲倦阴沉的脸庞和着血珠的眼泪。他的家,同样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他恨她,却又舍不下她,因为他说过“他要做她的眼睛”,即使知道她的存在只会为他带来无尽的灾难。
他在等,等她长大。
天衍师曾预言:待得阿陌双十之年,方有一次破解诅咒的机会,到时候去南岭蛮荒之地找到巫族族长,她会有破解诅咒的办法。听到天衍师的话,雪烨眼中尽是兴奋和希冀,仿佛是他自己获得解救一般,他下山之际,天衍山上响起一阵叹息声:“痴儿啊。”他是听不到了。
“烨哥哥,我的眼睛真的可以恢复吗?”黎陌有些担心,惊喜来的太快,反而让她感到害怕。
轻轻牵过她的手,雪烨抬起右手轻轻摸摸她的头,宠溺的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来自神弃一族,你清楚的,这样做的代价,值得吗?”满头白发的巫祖望着雪烨,眼睛里透着难以理解的光芒。
“仅仅是为了报恩吗,你大可不必如此,你可是灵狐一族最有潜力的王子,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弃子’·······”“巫祖,我想得很清楚,如果没有她,我可能早就死了。”雪烨打断巫祖的话,神色无比的坚定。他望着远处那座木屋,目光渐渐变得温和,他的记忆回到了十二年前,他还是一只尚未化形的小狐狸,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他遇见了她,那个可爱的姑娘,是她把他抱回家,才让他躲过追杀,顺利化形。这些年,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守护着她。
“散去千年的道行,替她解开诅咒,但她的眼睛仍旧需要有一双完好的眼睛做引······”
“用我的眼睛,没关系的,我的命都是她的。”雪烨注视着巫祖,眼中满是乞求。
巫祖摇摇头,叹了口气。
“我只求巫祖能抹去她的记忆,让她,彻底忘了,这一切。”他说完这句话,仿佛花光了所有气力。
“她的诅咒解除之后,被封印的神之力也会苏醒,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昨日巫祖的话还在他的耳畔回荡,他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雪,夜,月光如水,风起,枝桠晃动。
她站在山巅,俯瞰远山,若有所思。
“你可以离开了。”巫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不在了,我该去哪里。”
一滴泪滑落。
一声叹息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