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筝的人

“线断了，风筝飞了，家家，丢了！”婆婆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眼。

婆婆，今年高龄八十四。满头的银发，脏兮兮的，乱糟糟的。脸上的皱纹像是古树裂开的树皮。拄着个棍子，佝偻着身子，原本瘦小的身体，显的越矮小。

正是艳阳高照，整个世界都像是在烘箱里烘烤。婆婆拄着棍子向着村子东边慢慢走去，像是蠕动着虫子。

这种场景，见得多了，就不感到奇怪了。多年以前，婆婆，没有现在这么老。那会，婆婆没有拄着棍子，走起路来飞快。婆婆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村子里，是婆婆的儿子溺死后的第八天。

婆婆的儿子，小名就家家，是个傻子。听说是小时候发高烧，家里太穷，救治不及时，把脑子烧坏了。开始，婆婆和丈夫带着家家四处寻医治病，过了几年，婆婆的丈夫看着家家的病不见气色，偷偷丢下婆婆和家家，跑了，消失了。剩下婆婆和家家，相依为命。婆婆不认命，一直带着家家四处求医治病。

过了几年，家家慢慢长大了，婆婆却渐渐老了。去过太多的地方，找过太多医生，家家的病，未见成效。 婆婆放弃了对家家的治疗，回到了老家，娘俩相依为命，努力的生存着。

春天到了，正是放风筝的好季节。村子里的孩童，吵闹着家里的大人，要风筝，放风筝。不多的几日，村子里天空，飞舞着各种各样的风筝。家家的风筝也在天空飞舞着，家家拉着风筝线，开心的跑着，风筝越飞越高，婆婆，在边上看着，笑着，嘴里喊着“家家，慢点跑，小心脚下。”

一阵急风吹来，细小的风筝线，承受不住风的摧残，在远远的高空里，扯断了。

线断了，家家摔倒了，风筝随着风，飞走了，越飞越远，很快就剩下一个小黑点。家家快速爬起来，顾不得摔破的膝盖，嘴里喊着“风筝，风筝……。”声音急切无力，混在风中，时有时无。一路追着风筝跑去。

“家家，家家，慢点跑，……”婆婆喊着，跑着，追着。一会儿的功夫，家家的身影，就消失在远处草地上。远处的山底下，有个水库，附近村子里，经常有孩子溺死在里面。

婆婆，跑的急，摔了一跤，晕了过去。当婆婆在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屋子里，村子里的人来了很多，婆婆，瞅了一圈子，没见到家家。婆婆有了不好的预感。

“家家，家家呢？”婆婆急迫的问着。眼里满是泪水和祈求，像是一只被猎人打死小狼崽的母狼，可怜无力，嘶哑的叫着。

再看到婆婆的时候，婆婆，神智有些不清了，逢人拉着，喃喃自语：“线断了，风筝飞了，家家丢了。”

三年，五年，婆婆，四处跑着，嘴里喊着，找着，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