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祭司－15
十五、会落雨吗
“罗素：
你好，如你所看到的，这是一封匿名信，我并不打算让你知道我是谁，因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你想要知道他在这里做了什么，之后又去了哪里，对不对？我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要解答你的这些疑惑。
他刚来的时候，左腿骨折，被送进了你们之前去的那家医院，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们这群外地人要大老远的从市区跑到这来看病，而且在当天夜里就全部离开，丢下了他一个人在这。他打着石膏，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星期，想要出门，也只能靠自己拄着拐杖。这个小镇没有旅游业，几乎没有什么外地人来，当地人的生活也都很单调，人们对他议论纷纷，有些是出于好奇，也有些不怀好意。结果，他自己倒主动和他们打起了招呼，一来二去，互相就熟络了，他给他们谈到了自己在市区的工作、居住的地方甚至收入水平，但他从来不说自己为什么会被送来这里。
他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之后离开了，坐过路的长途汽车走的。你们今天去的许愿地，他在离开的前一天也到过。他走的时候没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去向。有好事的人跑去许愿地找出了他在细竹筒里写的愿望，这人兴许也是在镇上安逸惯了，闲的无聊，居然费这个劲去做这件事，但纸条里的内容也满足了他的好奇心，里面写了这样一句话：‘落雨的天汉，望一切顺利。’
我只有这点信息可以提供，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罗素再次摊开信纸时，四个人已经在出发去下一个目的地的路上了。
‘弄了半天，原来这个斯芬克斯真的在和我们玩游戏，只不过不是猜谜语，而是捉迷藏呢。’
傅寒通过后视镜，观察到路世宁一直在后方鼓捣着自己的手机。
‘你们在干嘛？听见我说话了吗？’
‘我正在查邱天迪出现在汉中的所有可能的具体地址。’
‘有收获吗？’
罗素放下信纸，从副驾驶座转过身去，很认真的问了一句，路世宁头也不抬的摇了摇头。
‘先到了再说吧。’
韦都文在后座补充了一句，此时，仪表盘旁不断传出来自导航仪的语音播报。
接近深夜还没到达市区，一行人暂时停在了汉中东南部的一个镇上休息。这里有个少数民族的村寨，几乎占据了镇子的大部分，几乎所有的房檐上都亮着一排排暖黄色的节能灯，在同样以大山为依靠的平地里营造出了万家灯火的氛围。
一路的颠簸反而让了路世宁的脑子更清醒了，只是这点也并没能帮助到她，仅仅通过‘落雨的天汉’几个字，是难以搜索到有用信息的。大家最后一致决定，先到达市区再说。
第二天中午不到，［荒岛祭司］四成员已经站在了位于市中心的古汉台前，这座气派的汉王府代替充满历史感的整个城市，率先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多都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着，也有人和他们一样在建筑前停下脚步。
［火车怪客］为什么来这？他要见谁？罗素揣测着，他或许是中间的传话者，来这里给另一个人接洽一项秘密的任务，而这个任务会关系到每个人的安全...
‘你在想什么？’
傍晚的时候，四个人并肩走在汉江边，韦都文忍不住询问罗素的想法，她见他没开口，继续说着：
‘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美国电影，叫做［完美的世界］？’
‘讲的什么？’
‘男主角是一个罪犯，他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和另一个罪犯成功越狱，并在路上劫持了一个九岁的小男孩作为人质。由于同伙心性残暴，在跑路的过程中男主角将他开枪打死，他用善意对待小男孩，和他共同组成了逃亡二人组。与此同时，小男孩的家人已经报了警，警方一路追查着他们的动向，甚至有几次差点在现场将男主角抓住，救回小男孩。最后，男主角还是没能抵得过一众警察的追击，被一个老警员一枪毙命，但这却早已成为了小男孩最不希望得到的结果。’
‘典型的好莱坞式教育片。’
路世宁吐槽了一句，罗素接过她的话，说：
‘但题材听上去很有新意。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好与坏之间没有绝对的区别。但是，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部影片？’
‘我们一路找寻邱天迪留下的线索，这种感觉就像警察追捕逃亡罪犯似的。所以我忽然就想了，我们其实并不认识这个人，既然不认识他，又怎么能判断他是好是坏，是否就一定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为什么他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就一定具有伤害性？万一事实不是这样，而是恰好相反，就像影片里这个男主角的表现一样，仅仅是表面上看去比较坏而已。’
罗素低着头听完了韦都文的话，一字未提。他不理解韦都文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更加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她。短暂沉默的时间里，傅寒加入了讨论，
‘你们又在讲什么人生大道理？电影就是电影，生活就是生活，我们还是像之前那样，在附近找找线索比较好。话说，落雨的天汉是什么意思？等雨天再出来？’
‘不太可能，按照这个思路，如果是落雨的季节呢，都不在这个季节里，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
罗素重新和傅寒说上了话，两个女生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看来这次是真的猜谜了。不过，天气这么热，我倒是希望能下一场暴雨。’
和路世宁一样，韦都文也期盼着能有一场及时雨，好驱散这阵酷暑，还有纷乱繁杂的情绪。
［完美的世界］在现实中不曾出现，不代表现实中的人不可以对它再加工。关于这点，韦都文无意于和罗素唱反调，她只是更愿意把事情朝积极的方向去想，也是因为这点，自己在过去二十多年里，才会习惯于父母的安排。
她也知道，这份习惯里藏着软弱和妥协。她就是那个被动的小男孩，被动的生活，被动的选择了坐上一辆去往未知远方的车，然后忽然间，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自由。
过去无数次去往新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尽全力去争取，是因为想当然的以为，在这个问题上，得有人指引。但事实是，人生的真相是需要自己去挖掘的，只有勇敢的迈出这一步，才可能得到比真相更多的东西。
万一，收获的是积极的人心也说不定。
汉中市里，两岸高楼内三三两两的灯光掩映在江水里，灯下的人和树也一并被带在了平如镜面的江上，如同抽象派画家在灰黑的画布上涂抹了一层影影绰绰的风物，神秘且悠远。这里的夜景比陕西的郊县明亮，却不比重庆江边的热闹，但却因为古城的身份使然，被罩上了一层历史的薄纱，无形却有厚重感。
眼看着干燥闷热的一天行将过去，清凉的雨水始终没能从天而降，着急却也没用，四个人索性去了临近的一家快餐店吃夜宵。路世明一边吃着薯条一边看手机，期望从网络的世界里寻找到蛛丝马迹，两个男生兴许是饿了，正专心的啃汉堡。韦都文喝着可乐，隔过偌大的落地窗，出神的望着汉江两岸，视线里的星星点点因为失焦而被最快程度的放大、变得有些模糊。她的视线从高楼的灯光一路过度到店铺名称、昏黄的路灯以及公交候车亭，突然，她的视线定格住了，失焦的目光重新聚在了一个点上。
‘你们快看对面的那个公交站上的广告！’
大家正专心吃着东西，被她一说，纷纷抬起了头。只见，明亮的广告版面上写着：落雨的天汉，是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好烂的文案...’
路世宁再一次给出了漫不经心的吐槽，但大家伙在看到广告的一瞬间都明白了韦都文的意思。
‘原来邱天迪写的‘落雨的天汉’，就是指这个广告牌啊，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
罗素咬了一口汉堡说道，因为事情有了眉目，他看上去又有了精神。
‘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他总是最富有行动力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