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水波·微澜
眠月殿花影深深,高挑的宫灯也照不散子夜的黑暗。一轮冷月昏黄,远远便看见陈淑仪立在树下,一袭湖蓝色长氅随着细风微微摆动,朝着未晚处翘首。
未晚走近,见她发丝有些微乱,“等我很久了?”
“听闻你中了毒,可还安好?”陈淑仪轻轻握住她的手,只觉入手处一片冰凉。
“尚好。”未晚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推开半掩的房门,“进去说吧。”
将烛台点燃,桌上的壶里还留着半壶残茶。未晚倒起一杯,凉茶入口只余苦涩与冰凉。
“你方才去见袁氏了?她害你如此,也算是罪有应得……”忽觉出言似有不妥,陈淑仪连忙住嘴不语。却见未晚神色淡淡,杏目依旧清冷没有丝毫波动。一个念头自心中惊起,掩唇低呼,“难道你竟是故意如此?”
“我不在乎。”未晚拭了试嘴角的茶渍,“我不可能与他有孩子,不如以此了却后患。”
陈淑仪轻叹一口,“你又是何苦呢。”
都说女子过美则妖,大概便是她这般了。未晚一身素绿衣衫迎着清冷月光清逸出尘,淡漠的似窗外光影,仿佛随时可能散去。
“那药你是如何下的?”
“那药并不是我下的,是皇后嫁祸给袁婕妤。”未晚脱下披风,细细折起,“初尝时我便知道这粥里下了药,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陈淑仪看着眼前的女子,敬畏之心犹然而生。究竟是怎样的信念,能支撑起她如此。
“只是我不明白,袁氏一直受陛下宠幸,那日怎会不细细查明便将她打入狱中?”袁婕妤虽自未晚入宫后便不曾得宠幸,但她的家族高至太尉,手握重权,本不该轻易赐死。
未晚将玄色披风放入瓷盆,一缕烛火引上布面,瞬时,火光肆溢。
“今日袁太尉被陛下因结党罪诛杀。”
“难怪!那日皇后邀请我们去赏夜明珠,后来又不小心遗失了,竟都是她自导自演,就是为了坐实袁氏的罪!”陈淑仪看着跳动的火焰,心里一阵惊寒,“那袁氏是皇后的人,皇后如今可脱得一干二净。”
“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分的。”火苗渐渐熄灭,盆底只余一团漆黑的灰烬。
陈淑仪自袖口掏出一个玉瓶递与未晚,“这是凝气丹,你大病未愈,好生将养。”
“多谢。”
陈昭仪向她微笑,起身踏出门外。未晚目送她离去,直到身影渐渐隐没在逶迤的宫路上。
未晚行至后院月桥,将灰烬抛撒入湖面,不兴的水面荡出一片浅浅的涟漪。入眠的鱼儿似被惊扰,摆着尾巴在水底游走。
这眠月殿,却是有月不曾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