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周末，小凯和媳妇都在家休息。对于小凯来说，如今能够，在距离老家八十里外的城市，拥有自己三室一厅，109平米的小家，尤其是小区对面，每天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穿梭不息的车辆，心里就有一种底气，就有一种无论平时还是节假日，只要他想回家，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买到票，因为公交车站就在对面。所以当初父亲母亲和小凯，多次来这里看房子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份方便。当然了，为了买到这套房产，父亲也是花光了家中的所有积蓄，另外又向小凯的亲叔叔，一个乡村种地大户借了10万元，才最终交了首付。

上午十点半，小凯夫妇正计划着中午吃什么的时候，突然间，门外传来敲门声。家住九楼的小凯，不免心生疑窦，转脸询问爱人：“你最近买什么了？不会是快递员吧？”“没有，我什么也没买。”“那就奇怪了。”话语刚落，门外再次传来三下敲门声，听声音，明显底气不足，有点犹疑。

小凯当即起身，几步走到门前，并没有透过门洞上的猫眼向外窥视，直接打开门。随即一股汗酸味，接着就是一顶黄色的安全帽，一件褪色的破旧工作服，一条灰白色的裤子上，星星点点沾染一些混凝土，尤其是一双破旧的运动鞋，让小凯瞬间那么熟悉。“俺大，你怎么现在来了？”不等门外的中年男人回答，小凯自觉话语有点不妥，赶紧补充一句：“我是说，你从哪里过来的，穿着这身衣服？”本来，父亲就有点自惭形秽，加上儿子这么一说，就更加自卑。“我最近就在这个城市打工，家里农活也没有多少，这几天工地上的工程，暂时告一段落，工头让大家先回家，过一段时间，等工地恢复时，再通知大家。所以我就先走到你家看一眼就走。”

小凯退后一步，站在门的一边，让父亲进来，可父亲说什么也不进去。“你看我一身臭汗，衣服那么脏，我就不进去了。”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小凯的媳妇，听出是小凯的父亲，自己的老公公，也赶紧起身过来，“你进来罕，自己家儿子。”儿媳妇这句话说的，让老公公有点感动。可他依然站在门口，同时，两手合并搓一下，左手伸进自己上衣的右边口袋里，抠抠索索地摸出一把红彤彤的钞票，顺手递给小凯的媳妇：“这些钱是我上个月打工的钱，3500块，你妈说，让我赶紧送过来，给你买点营养品补补身体。”小凯媳妇赶紧阻止，用手推挡：“不要呢，你看你多辛苦啊，挣点钱不容易啊，我和小凯也有收入，你赶紧拿回家。”“那不行，肯定你要收下，本来你妈就应该过来照顾你们，可她在老家还有家里和地里的一摊活。”

或许是外面的气温本来就很高，昨晚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气温依然居高不下，最高温度35度，父亲脸上的汗水一不小心滴落在小凯家的门前。父亲连忙用衣袖在脸上擦一下。小凯赶紧转身去客厅，拿来一瓶水，父亲拧开盖子，顺便喝了两口，同时拧紧，拿在手中，儿媳妇试图用手去拽公公的衣服，让他进来，公公依旧坚持不进来，同时用余光瞄了一眼门里的一个壁橱，把手中的3500元钱，塞在一个盒子下，对着盒子拍了几下：“钱我放在这里啊，我回去了。”“天都要晌了，你不在俺家吃过饭再回去啊？”“不用了，你看我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你家哪里我都不能蹲。”

父亲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向楼下走去。小凯穿着拖鞋，一路追到楼下，父亲已渐渐远去，唯有那顶黄色的安全帽，在灼热的阳光下，特别刺眼，还有父亲刚刚用身躯焠开的一条空气的河流，充溢着汗酸味。父亲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不知不觉中，泪水早已盈满小凯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