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夏天
从13岁开始，我都一直想某天醒来突然变成20岁，甚至更多。虽然年龄大不代表成熟不代表情商高，但是要说世上有哪些不可逾越的鸿沟，我首选年龄。
1
周末的清晨大学校园里异常安静，我沿着湖开始晨跑，湖面上若有若无的氤氲，配合着早上清脆的鸟鸣，脚下的速度不断加快。
路过湖心的小亭，远远看到一个女生的背影，白色衬衣，红色的长裙，长长的直发披在肩上。
我放慢脚步，盯着那个背影。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打破四周的寂静。我看了眼屏幕，是妈妈。
“沛哥，姐姐这周末结婚，你要来吗？来的话直接买到姐姐这里的高铁，我和你爸会提前去。”
“沛哥，你怎么不说话？还没起床啊，你这个小猪！”
“哦，我……我周末……可能有点事。”我突然不受控制结巴起来。
“你不去，姐姐肯定会失望的，你不是有姐姐电话微信吗？你联系下姐姐，记得给姐姐微信包个红包……”
接下来妈妈说的什么话，我一句没听清。
挂了电话，蹲在湖边，盯着湖面上一圈圈的涟漪，湖底有成群的小鱼苗，此刻特别想数一数到底有多少条，“一条、两条、三条……”眼睛越来越模糊，湖面的水汽印在眼睛里，怎么也看不清数不清。
身后有人拍我一下，我不想回头。
一小包纸巾从肩头递过来。
余光里，红色的裙子渐渐远去。
2
村上春树在《海边的卡夫卡》里说：“回忆会从内侧温暖你的身体，同时又从内侧剧烈切割你的身体。”
认识姐姐那年，我13岁，八年级。
青春的叛逆刚开始，一个学期内很荣幸被老师叫家长N次，妈妈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她想不明白曾经优秀的儿子怎么突然就变了一副模样。
其实我自己明白。学习没了目标，就像一艘船在海上迷失了航向，不知道归处在哪，那就随意漂流吧。
自我放逐的道路顺利而刺激，凭着小时候练的一手好字和曾经的威望，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在QQ里叫我honey，隔壁班级的哥们在我们组建的群里称兄道弟，一起放学打魔兽，一起去奶茶店看路过的漂亮MM。情人节的时候学着大人给姑娘买玫瑰花，一朵三朵还是十一朵，忘记了。
暑假，妈妈将我送到远在贵州的外婆家，美其名曰下乡锻炼一下心性。
不过也好，终于不用上各种见鬼的辅导班。
外婆家位于贵州一个偏僻小山村里，有绿水青山的大气，也有小桥流水人家的诗意，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就是一个天堂。
3
我到外婆家的第二天，在北京工作的舅舅打电话来，说他一个学妹要来外婆这个村庄的学校支教一个月，让我们安排她在家里住，照顾下她。
翌日黄昏，我和儿时的小伙伴大明扛着鱼竿钓完鱼回来，在外婆家的堂屋里，第一次见到了姐姐。
“沛，来叫阿姨，”外婆向我招手。
“姐姐好！”我盯着她有点泛红的脸庞。
“你这孩子，怎么乱喊。”外婆掐我一下。
“没事，阿姨，随他叫呗，爱叫什么叫什么。”她倒挺豪爽。
“沛哥，你好！我叫陆莞。初来乍到，请多包涵。”她笑着，伸手。
我盯着她晶晶亮如水一样的眸子，也伸出手。
饭后，她竟然主动提出让我带她逛一下村子，说是熟悉下环境。在外婆催促下，我不情愿和她出门了。
沛哥，你读几年级？
八。
那你十几岁？
三。
小屁孩哦。
我不是小屁孩，我是大人。
对对对，你是大人，好大的人。
她边说边笑。
我转过头看她，说实话，从我的经验看，她还真的算蛮好看的，清秀的五官，白皙的脸庞，白色的衬衣红色的长裙，用现在的话来说挺文艺范的，长长的直发，身高和我差不多，估计在168到170之间，见多了我们南方的矮矮的妹子，突然她这身高觉得一下子自己矮了很多。
沛哥，明天要不要去听姐姐的课。
不去。
为什么？
不想。
哦。
一路无话。那晚的月光很亮，我们一前一后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
4
接下来几天里，她每天都是早早出门，傍晚带着倦意回来。
有次在村里闲逛时遇到大明，问他为何不去上课。
大明说，反正初中毕业够年龄是要去打工的，会写名字就行了。
大明嘿嘿地笑，我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路过学校，突然想进去看看她是不是像我那些老师一样喜欢说教，喜欢布置作业，喜欢动不动叫家长。
我和大明溜着墙角去她所在的教室。
教室里竟然传来周杰伦的歌。
“眼睛你要擦亮
记住我的模样
表情不用太紧张
我是三年二班
……”
“这是什么歌？好好听啊。”大明小声说。
“周杰伦的。”
“谁是周杰伦？你认识？”大明很兴奋。
“……”我白他一眼，将耳朵贴着墙上，继续听。
一首歌放完，她说话了。
“今天老师给你们讲一下香港小天王周杰伦，他没出道的时候给一些明星写歌，屡屡碰壁，经过数不清的挫折之后，他终于靠自己的才华一举成名……”
傍晚微风徐徐，校园里有很多不知名的小花，团团簇簇，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娇艳无比。
我转过头想叫大明回家。大明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进教室里坐下。
我隔着玻璃看他，他的腰板挺的笔直，目不转睛。
5
姐，你喜欢周杰伦？
对啊，你呢？
嗯，还行。
回头等我回家给你寄几张他的签名照。对了你们小屁孩们现在的偶像都是谁？
我不是小屁孩！
我错了！你们青少年现在都喜欢谁？
说的好像你很老似的，姐,你多大？
女孩子年纪是秘密，不过真的比你大很多，唉，老了！沛哥，明天去和姐姐一起玩吧。
怎么玩？
一起上课啊，你是学霸，我知道。
……
行不行啊。你知道我有点怯场，去给我加加油。我们的沛哥最厉害了。
哦，明天再说咯。
饭后院子里，一人一张摇椅，葡萄架上面是蔚蓝色的星空，星星眨呀眨的，像一颗颗发亮的宝石镶嵌在天幕上。
接下来的两周里，我每天跟着姐姐去上课。
姐姐讲课和我们那些老师不一样，她每次都能找到我们感兴趣的地方，然后诱敌深入。
语文课上讲村上春树，讲金庸古龙，讲韩寒，讲龙应台，讲她学校的人和事；甚至给我们男生讲哪个省份的女孩最漂亮最温柔最有气质，给女生讲哪个地方的男孩最豪爽最帅气最有男人味。
英语课上她不知道在哪里弄的投影仪连上她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给我们看《忠犬八公的故事》、《阿甘正传》、《这个杀手不太冷》……然后教给我们怎样去正确发音，怎么通过看美剧看电影练习口语。
历史课上给我们讲很多很多历史小故事，她给我们讲王阳明的故事，随便延伸给我们今天为何要好好读书。给我们讲历史剧里有多少BUG，给我们讲正史讲野史，还有她不知道在哪里读到的奇特的观点，第一次觉得历史也可以这样诱人。
体育课她就交给我，我给他们示范如何三步上篮，如何带球过人……
黄昏时我们一起游戏一起谈天说地一起畅想未来，搭配着温柔的晚风，校园的气氛特别让人沉醉。
大明偷偷告诉我，他想好好学习考上高中然后考大学考到成都，我问为什么考到成都，他说因为老师说成都女孩子最漂亮啊！
他问我想考哪所大学，我笑了笑，没回答。
6
最后一周时，爸爸妈妈开车来接我。
周末时我们一家三口还有姐姐一起去了离外婆家不太远的景区玩。
我们一起去划船、漂流。
漂流时我和姐姐一个皮艇。我负责划船，她负责拿水枪攻击别的皮艇。
玩累了，就静静地躺在皮艇里聊天。
我告诉她我曾经暗恋的姑娘，告诉她我内心其实十分害怕将来，告诉她讨厌学校讨厌老师，告诉她其实除了周杰伦外还喜欢成龙喜欢李连杰……
她告诉我她的初恋故事，告诉我她被劈腿后的悲伤心情，告诉我她傻乎乎被朋友骗钱的经历，告诉我她的中考高考以及大一大二的学习生活，还告诉我读书是为了什么，以及青春期该怎样安稳度过……
漂流三个小时，我好像自从六年级以后再也没说过那么多的话，内心很多隐私的不想被大人知道的事情也和盘托出，我们像同龄人一样互相交换秘密，甚至有时我觉得姐姐比我还要单纯，没心没肺。
妈妈自打见到姐姐第一眼就偷偷跟我说她好喜欢姐姐，喜欢她可爱的表情，喜欢她活泼开朗的性格，喜欢她和我聊天时笑的前仰后合的样子。
以前妈妈是一个慢热的对别人不太热情的人，生活里除了我就是爸爸。
自从认识姐姐，有事没事给姐姐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后来有微信后隔两天就要跟姐姐视频聊天，关心姐姐的衣食住行，有时好的都让我嫉妒。
妈妈经常说，她和爸爸心里把姐姐当成女儿看待，如果有下辈子一定要让姐姐生在我们家，下辈子我们一家四口永远在一起。
妈妈每次说这话时我都特别想反驳，我才不希望姐姐下辈子生在我们家。
不过看到爸爸妈妈那么喜欢姐姐，心里也十分高兴。
多年以后的梦里，总是会梦到13岁这年的夏天，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
7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姐姐回学校的那天早上，爸爸开车送她去火车站。
临走时，她问我，沛哥你去送我吗？我说不。
她走后，我去洗手间，很久才出来。
出来时看到妈妈在沙发上悄悄抹眼泪。
就这样，那个暑假，姐姐彻底走进了我们一家人的内心。
晚上放学回家吃过饭后，以前妈妈总是待在我身边看我写作业，现在又多了一个工作，拿手机和姐姐发短信或者打电话，每天例行的几句话。
丫头，吃饭了没？
吃了。你们呢？
吃过了。你在学校注意身体，别熬夜。
知道了，沛哥呢？
他在写作业。
周五或者周六晚上，我一般会给她打电话。
姐，你在哪里？
在吃饭。
和谁啊?男生女生?
哦男女都有啊。你个小屁孩管的挺宽啊，哼！
电话里有时听到她的电话里很嘈杂，我这时候就很担心，担心她晚上出去玩的太晚，担心她单纯被别人骗，担心她交友不慎。
有时周末在QQ上也试探性问她：
姐，你为何不交男友？
没人看得上我啊，我丑。
你不丑，你最美。
真的啊？那怎么没人喜欢我啊。
有啊，只是你不知道。不要理那些俗人，他们不懂欣赏你的美。
哟，沛哥长大了，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
我啊，不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
随后我把QQ说说换成“我在等你”，同学们见了纷纷在下面评论问我在等谁，我什么也没说。
8
有时情商高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
和同龄人玩一点感觉都没有，看班里的女生总觉得特别幼稚，那么大的人了喜欢小燕子喜欢的入迷，买的贴画贴桌子上凳子上哪都是；男生喜欢傻逼尔康，我只要看到他那个猪鼻孔就够了。
不想与幼稚的他们交流唯一的好办法就是埋头读书。
八年级下学期成绩突飞猛进，老师看我的眼光温柔了好多。妈妈说是姐姐的功劳，她是我家的福星。
我知道我一定要考上一中的实验班。
没其他大的原因，因为实验班每年的奖学金特别丰厚，我需要靠自己赚钱。
姐姐家境不好，我是听妈妈和爸爸私下里说的。爸爸妈妈要塞给她钱，都被她拒绝了。
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勤工俭学赚来的，别人周末去约会，她去打工，去做家教，去给企业做一些零碎的工作。
想起她在北方那么冷的周末的早晨要早起挤公车去给别人做家教，去发传单，去公司实习，我的心就不舒服。
姐姐还特别喜欢淘宝，她用自己赚来的钱给我买学习资料，买周杰伦的新专辑，买帅气的毛衣和外套。
不得不承认，她的眼光很好，买的衣服穿在身上总是被同学问在哪里买的，虽然我从来都跟她说很丑。
我开始盼望自己快点长大，哪怕一夜之间让我高三都可以，我希望自己用男人的肩膀为姐姐撑起一片天空。
用功读书，好像是我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9
中考过后那年夏天，我再一次见到姐姐。
因为几乎每周都有联系，所以再次见面一点也不陌生。
在火车站，看她从出站口出来，长裙飘飘，头发短了点，背着双肩包，一副中学生的模样。
“沛哥，我好想你。”她见了我，一下子抱住我，还在我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尽管梦里和姐姐有很多次的拥抱，但现实里却是第一次。我伸出手，用力抱住她的肩膀，久久不想松开。
沛哥，你变黑了。
恩。
沛哥，你长高了。
恩。
沛哥，你声音好粗啊。
恩。
能不能说两个字的话？
恩恩。
她顺势用拳头打我，我挡回去。
车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爸爸边开车边说，他喜欢开车时我们两个在后座打闹，这样他不容易走神。
姐姐是受不了妈妈的电话短信轰炸专门来我家玩的。不过可能要忙毕业工作的事情，待不了太久。
不过对我来说，一天也满足了。
这次见面没有上一次那么拘谨，我们在家里躺在沙发上谈天说地，一起去农庄摘葡萄钓鱼，一起去游泳，一起看《康熙来了》，看《天天向上》，看恐怖电影。
肢体动作也多起来，她特别喜欢揉我的头发，捏我的脸，有时早上起来她起的早，她进来叫我起床，我装睡不理她，她把手伸进被窝里偷偷挠我痒痒，或者钻进被窝用脚去踢我。
我喜欢看她在厨房把头发挽起来帮妈妈做饭的样子，喜欢说她丑的嫁不出去看她又气又恼的模样，喜欢晨跑时故意跑的很快看她在后面追不上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样子。
有次奉妈妈的命令和姐姐一起上街买菜，走到半路，突然看到我班里的几个同学，我装作不经意地将胳膊放在姐姐的肩头，余光里看到同学惊讶的眼神，心里却很爽。
班里暗恋过的女生QQ上问我：“听别的同学说看到你有女友了，是真的吗？”“恩，是的。”
这次姐姐离开，我依然没去送她。
隔着窗户目送她越来越小的背影，屋内兰花的香气随风流转，浓郁了整个夏天。
10
上高中后我开始住校，一个月才可以回家一天。学校也不准带手机。
为了鼓励我好好学习，姐姐开始给我写信。
这个年代写信是一件很罕见的事，大家都习惯用手机短信去表达情感，一按删除键所有的过往都随之消失。相对来说，我更喜欢写信和收信。
姐姐的字不像她的长相，特别豪放，猛一看还以为是男生的笔迹。她在信里给我讲很多好玩的段子，讲娱乐八卦，评论国家时事，当然也给我讲她新认识的男生，还问我的意见。
我当然每次都能挑那些男生一堆毛病，顺带罗列自己很多优点。
我每次给姐姐写信称呼都直接写她的名字缩写LG,也要求她也用我的名字缩写Lp，有次被同学看到称呼，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哆哆嗦嗦的。我和姐姐提起这件事，我们捧腹大笑。
高中三年，在学校的日子，姐姐的信成了我很重要的情感寄托。
我对未来也越来越有清晰的目标，整个人也越发变得自信起来。
姐姐的工作在这三年里也渐渐步入正轨，有时特别累的时候她也会在微信朋友圈里发牢骚。
有次我月末回家玩手机刚好看到她发了条朋友圈，说昨晚加班到一点，心塞。
我立马给她发了微信：“姐，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你等我，等我考上大学，我养你啊。”
她没回，我又发：“还有，姐，不要那么快找男友好吗？我不信任其他男人，我只信任自己。我会努力给你好的生活和未来，请你相信我。”
我再发：“13岁时我就希望自己一夜之间变成20岁，到现在我依然希望自己一夜之间变成25岁或者30岁，即使变不成，但是我心理年龄比你老太多了。这么多年来，你应该懂我的心意吧？”
这几条微信，她都没回。
下个月再回家时我翻她的朋友圈，发现她发表了一篇文章，名字是《致下辈子的爱人》。
她说，有些感情今生注定不能实现，过好属于今生的缘分，下辈子的事情就交给下辈子。下辈子我们约好在哪一个城市哪一个地方相遇，各方面要不早不晚，我们要不见不散。
我从小都是一个执念很深的人，这么几年姐姐回来跨越千山万水我都要去接，离开我却从不曾去送别，因为我始终坚信如果不去送别，就意味着从来不会分开。
但是这一次从来不曾有过的无力感悄悄在内心蔓延开去。
11
记得13岁那年大明问我考哪所大学，我心里说，一定要去姐姐的学校，沿着她四年的足迹，一步步走完。
高考报志愿，我只填了第一志愿。
拿到通知书那天，姐姐给妈妈打电话祝贺我考上她的母校，说要给我包个大红包，说要给我买很多好看的衣服帅气的鞋子，以便于大学里去勾搭女孩子。还微信留言告诉我她学校哪个系的女生最漂亮最有气质，哪个咖啡馆最浪漫最适合示爱。
我终究是没回她微信。
大一开学，姐姐说她刚好要来母校办事，顺便看看我。
她看见我们出现在校门口时，从远处奔跑着过来，我分明看到她张开双臂想拥抱我，但是眨眼间却变成了伸到面前的一只手。
“沛哥，欢迎你，我们现在是校友了。”她笑意盈盈。
我盯着她的眼睛，将手伸出去，用力握住，用最大的劲，想通过这个告诉她什么，却好像什么也告诉不了。
“小屁孩今天看起来好成熟。”她上下打量着我。暑假里我留起了短短的胡子，衣服也由运动衣换成了休闲装。
我脸一沉，她马上改口“不对不对，我们沛哥现在是大人了。”
妈妈也笑着说：“现在都流行小鲜肉，他倒好，把自己往糙里整。”姐姐回头看我一眼，我脸一红，低下头。
姐姐走在我身旁的时候，突然发现现在她的头才到我的肩膀那里。
看着她的侧脸，特别想像以前那样和她勾肩搭背，亲密无间，犹豫再犹豫，举起的手终究是放了下来。
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停留在昨天，以为昨天就会是永远，没想到时光最终让一切都改变了模样。
那天她走后，我坐在她曾经喜欢坐的湖边长椅上给她发了条微信：“姐，我现在开始庆幸遇到你时我才13岁，还是个孩子。”
她回的挺快：“为什么？哟，沛哥哥终于承认自己是个小屁孩了！”
“因为那时我还是孩子，你可以抱我亲我可以无所顾忌，可以一起打闹一起疯玩，所以，我真的希望自己永远停留在13岁。”
“沛哥，我最爱的弟弟，我们……下辈子见。” 这条微信午夜时分才收到。
憋了很久，终于将头埋进被子里，哭了。
12
姐姐结婚前一晚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见那条乡间的小路，梦见那些有她的夏天，梦见她掐我咬我的样子，梦见她头发长了又短，短了又长，梦见我的整个少年时代……
睡眼惺忪里，我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沛哥，你好，我叫陆莞，初来咋到，请多包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