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
家里老宅搞修缮,昨天已正式开工了,工人们纷纷上房掀瓦,毕竟年久日深,檐木和瓦片都不同程度破损了。
老邻居权哥家还有几间瓦房,刚好要捡漏补些瓦片,看到我们的瓦轻贱如此,连忙叫了他内人一起,上房去“霸占”一部份。
众人笑道:“你几个儿子留在家孵仔么?还要你们老猴子出阵。”
“叫得动他们,我这把老骨头也没这么贱了!”权哥一脸无奈。
在咸宁巷老家时,权哥也是我们的邻居。他们住在欧家大宅。如今欧家老宅已成为保护性建筑,青砖黛瓦,画凤雕花,即使是窗棂和门廊,都渗出古朴庄重。目今只剩下权哥因高考受了刺激的堂弟住在斑驳的侧屋。正房严竣冷清的堂屋门头,肃穆着清朝“進士”的匾额,似乎在诉说着昨日的荣光……
后来,他从老宅搬了出来,我们又成为邻居。生了两个儿子后,盼女心切的他就要了第三胎,哪曾想第三胎是双胞胎,且又是男孩。
权哥从房顶下来,一脸的土灰,接过我的烟,我问他:“当爷爷没有?”
“全国三千多万光棍,我家那四个仔,都在做贡献。”权哥吐了一大口烟,“别人养的是仔,我养的是大爷。”
原来,权哥的孩子多,放养式地存活,也没有读成什么书,三头两天东闲西逛,偶尔打个散工,老不长久。也别指望他们起来做早餐,即便自己看不过眼动手做好,叫他们起来吃都懒;打一壶酒回来,自个没喝几回,壶就空了。几条烟枪,一整天把家搞得乌烟瘴气。
“如果双胞胎是女儿就好了。”我替他惋惜道。
“又不是糍粑,能任随自己的意”……权哥一边叹气,一边弯腰去捨起地上的玻璃瓦。
权哥的弟弟安仔是我同学,写字绘画小有名气,早年在陶瓷厂当美工。该厂下马后,就自谋职业,虽不用干农活,一身佝偻,严重背驼。
当年一身硬身板的权哥,体态也向他弟弟转移了。不管是先天抑或后天,都让人揪心。
“在教育方面,你和你老婆可能都不够注重。”在权哥面前,我开始揭伤疤。
一说到他老婆,权哥环视了周围,压低声音对我说了个故事:十几年前,他老婆因田间放水,与人起了纠纷,她自恃是女子,对方会忍让自己的撒泼,就一再得寸进尺。后来对方也火了,干起仗来,女的终究吃了亏。权哥知道内人秉性,不愿出头。然后女方回娘家搬救兵,哪知娘家一个人都没愿来,还说她是姑娘家时,就蛮横无理,与人关系紧张。
他们是欧家大宅的嫡脉,混到今时的样子,自然可悲。真的难以想象,每年冬祭时,他们仰头便见“進士”牌匾时的心境。
目送权哥蹒跚的背影,他活成了早衰的“大爷”。
我想起了《家庭教育促进法》出台的真正含义:每个家庭是社会的一分子,把孩子教育好了,把良好的家风构建好了,真能免却百年后顾之忧。传承家风,构建和谐,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