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京城求医记(16)
星期一,我们早早地起床,今天是协和医院肌电图检查结果出来的日子,也是我们再次找专家确诊的重要时刻。因为之前没有预约到专家号,老公不得不赶早去诊室门口排队办理加号。我一个人呆在宾馆的房间里等待,时间过得很慢,我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总是忍不住想看表,想拿手机给老公发个短信,问问检查结果怎样?能不能办理加号?可是却又害怕听到我不想要的结果,就这样手机拿起来又放下,我矛盾地等待着,捱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
我看看电视,上上网,想尽一切办法打发时光,其实我的眼睛从来没离开手机屏幕,因为生病后的这段时间,经常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打颤,可能是我的神经系统总是处在高度紧张和警戒的状态中吧,比如等电梯时,电梯门一开,从里边走出来人都能吓我一跳;走在马路上,冷不丁有人向我打听道儿,或是汽车鸣笛,我几乎都被吓到魂飞魄散;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任何打破房间宁静的异响都会让我激凌;我简直就是紧张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手机铃声也不敢开,因此手机一直设置为静音。奇怪的是,手机一直没有闪烁,我耐不住了,拿过来一看,手机竟然一点信号也没有,真是巧合,仿佛命运也是这般地作怪我一样。我急忙关机后再开机,这时陆续来了老公的好几条短信,他怕我等着急,正不断地实况报道呢,哎,还好我及时发现手机的问题,差点耽误了大事。
庆幸的是,老公说今天上午可以加挂专家号,他正排队等呢。我们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我随时待命出发。此时,我像热锅上的蚂蚁,燥热煎熬。为了平静自己的内心,我上网看佛经讲座,这也是公司的一名同事推荐给我的,说信佛可以治病,我也曾尝试着通过信仰佛教让自己的心获得平静,但还是收效甚微。哈!真有点平时不修炼,临时抱佛脚的感觉。
过了一段时间,老公发来短信让我出发,并嘱咐我不要着急。我带上房门,一个人抓着扶手缓缓走下楼梯,我除了下楼略有少许不平衡感之外,走路、上楼和正常时没差多少,几分钟的功夫,我就到了协和医院门口。此时,老公正在医院外的马路边等着我呢。他还挺惊讶我的速度,说他是发完短信才从门诊下的楼,正好就看见我了,太快了。也许吧,这些年我的脚步比任何人都快,从早到晚,一直忙,一直忙,我更像上足了劲的发条,想停却也无法停下。我们相视而笑,随即他挽着我的胳膊进了医院。
在候诊区,我们继续等待。我问老公肌电图的检查结果如何,他只说和以前差不多,敷衍而过,我大概也知道是什么结果了,就不想再看那检查报告了。等了一段时间,终于轮到我就诊了。我的心口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嘣嘣地直跳,老公陪我一起进去。医生的一声“你好”让我紧绷的心顿时轻松了一些,我礼节性地回应了一下。这是我第二次找这位专家看诊了,见面时总有一种熟悉、亲切、安心的感觉,与在沈阳的就医经历完全不同,医生的平静更像是安抚,而完全没有吓唬。老公一边叙述我的病情,一边拿出肌电图检查结果,我在一边沉默无语。
这一次没有那么多琐碎的检查,真渴望从医生那温柔的眼神中看到一线转机,可这已经并不可能了。因为我也看到了肌电图检查报告上赫然的几个字:广泛神经源损伤,在以前多次的上网查询中也了解了这意味着什么。渐渐地全身瘫痪,肌肉萎缩,丧失语言与行动能力,无法吞咽,无法呼吸……生命像枯草一样飘零,死亡。我无法想象未来那暗无天日的生活会有多么残酷,可一切都已是无可挽回的事实了。
我们再次提出了医生上次提到过的中毒学说, 谈起一年多遭受不明化学气体困扰的经历,医生问我们气体的成份,我又不知道。虽然和公司里我的领导沟通过,希望她可以帮忙找到公司安全部的负责人,他们应该知道。这种对于我的治疗方向意义重大,然而我一直没有得到相关的回复。就在当天去医院的路上,我还收到领导发过来的询问工作方面的短信,哎!只能说很无语,谁让我请假还拿着部分工资呢?
我用仅有的那点化学知识猜测过,又臭又呛,我的知识范畴好像只有硫化氢了,我也曾在那气体来势最猛的一段时间在我的QQ说说中抱怨过。医生认为这个气体可能性不大,问其他人有没有过中毒症状,我只知道和我在一起办公并同期出现下肢无力的小韩同事。他之前虽多次就看病的问题咨询过我,但后来看我的情况有点被吓住了,我也劝他可能是心理作用,他一直没去医院。我的就诊医生说:“赶紧让你的同事过来,找我看。”说实在的,科学研究对此病的发病原因至今仍并不明确,虽然环境和中毒是排除遗传因素的另一重要线索,当然在医学上也得需要更多散发病例的佐证。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希望同事会幸运,最终他还是没去医院,也没发病。
医生写下了诊断结果:ALS(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俗称渐冻人症)。我再次郑重地问医生:“这就确诊了吗?”她有些同情又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我万念俱灰,从此以后,我的人生的天空即将坍塌,在万丈悬崖前,我不得不踩下急刹车。
我像是以百万大奖的中奖机率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脑袋,不知所措。也许这一切都是上苍的安排,我注定要向命运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