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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的心事(张华)

2018-06-05  本文已影响0人  晞之的世界
阿莲的心事(张华)

          阿莲的心事

        文/张华

  阿莲是古镇原上的一朵花。方圆几十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仅年龄相当的后生们,倾慕她的貌美如花。就连她的闺蜜们,都羡慕她的天生丽质。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让你感到美不胜收,她的手托粉腮凝目遐思的样子又让你想到了一尊静卧莲台的观音。你学不会她的一举一动,学了就是东施效颦,你也装不来她的高雅,装了自己都感觉到了做作。阿莲的家穷,上不起学,小学没毕业,就回家看了孩子。母亲原是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解放后以地主的身份嫁给了她的父亲。不用说,受了很大的委屈。她是家里的老大,前几年还好,就她与妹妹两个人。随着三妹小弟的降临,她只有回家帮多病的母亲看娃的份儿了。也许是母亲的言传身教,也许是天生使然。谁也不知道,从十四五开始至今二十岁的阿莲,能出落成人见人爱的一枝花。她站有站相,坐有坐样。那及腰的长发,那明媚的双眸,再搭配上弯弯的柳叶眉,小巧笔直的鼻梁下,是那宛如樱桃的小口,细碎如贝的皓齿,让人想到了“天生玉成”四个字。无论春夏秋冬还是酷暑严寒,都改变不了阿莲那白皙的肤质。阿莲是个性格内向的女子,她聪慧善良,不管地里活还是女红活,都是提起把子吊起线的。但她不爱说话,所以谁也猜不透阿莲的心事。

  立冬后的天是最短的。俗话说,长不过五月,短不过十月。阿莲一早拉着架子车到地里,把半开不开的花疙瘩,拉了回来。倒在了院子里晒着。她想下午去一趟西阎集上,准备买几把绳子,再扯几尺红花条绒布,黑条绒布,几尺白丝布,再买点五色线。趁天冷了,给全家做几双布鞋,纳几双鞋垫。收拾停当的阿莲,急走慢走到了公路边的汽车站牌下。恰好有一趟班车到来,还算她运气好,若再等车的话,下午的时间就够紧促了。

  由于时间紧,阿莲无心光顾五光十色的集上美景,也无意关注身边异性的倾慕、渴望的目光。这对于阿莲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了。如哪个野小子不识趣,敢对她动手动脚,她只需用她那毛绒绒的大眼睛,杏目怒视他一下,傻小子就如触电般乖乖地收回了他的脏爪子。她着急着忙地买好了她的一应俱全,跑到汽车站时,最后一班班车刚扬尘而去。

  冷风中的阿莲,愁眉不展。太阳下山了,天气渐渐有了寒意。望着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人们成双成对的,不是骑车就是坐车,匆匆往忙忙地往家赶。阿莲用粉色围巾,包裹住了自己的脸庞,只露出一双清澈明媚的大眼睛。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阿莲心急如焚,难不成今天要走二三十里路回家吗?走路倒不怕,但一想起一个女孩子在黑咕隆咚的公路上走几个小时,她不由得毛骨悚然了。看着身边一辆辆车呼啸而过,她想拦个顺风车,但少女的矜持让她把伸了几次的手又缩了回来。她恨自己没掌握好时间,又悔自己今天运气不好。就差三分钟呢,与班车擦肩而过哟。天气越来越晚了,有的心急的司机都打开了车灯。阿莲鼓足勇气,自己给自己打着气,豁出去脸面拦一次车。说干就干,她挺起丰满的胸,咬着细碎的牙,招了三次手。但没有任何效果。矜持与羞涩让她潮红了脸。远处又来了一辆车,看起来像个农用车呢,因为速度不像汽车那么快。阿莲重新鼓起勇气似招非招地扬起了胳膊,看着从身边飞驰而过的拉砖大三轮车,阿莲流下了无奈而羞辱的泪水。还没等她擦拭完粉腮上的泪花,车在前面二十几米处停了下来,从副驾驶室窗口,艰难地伸出了一个脑袋:“是坐车吗?快点啊!”阿莲一惊,并有点懵,她看了看身后,就她一个人呀?当她回过神时,车上的人又喊了一声:“走不走啊?“聪慧的阿莲飞快地提着她的包跑到车门前,气喘吁吁说:“师傅,你去哪儿?”“高柏!“”你去哪儿?“欣喜若狂的阿莲一听说是去高柏,那是她家西边的邻村呢。立马说:“我去阌乡呢!“哦,上吧!”一句简单的话语刚落下,车子就发动着了。阿莲看着驾驶室就一个小伙子,有点犹豫,又看看车上那一车高高在上的砖,也不敢爬上去。还没等她踌躇完,年轻的小司机以为他不会开车门呢,随手一拧,替她打开了侧门,阿莲只好坐在了司机身边。

  天完全黑了下来。司机打开车灯。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用时兴的一次性打火机点了起来。蓦然,司机看了一眼包裹得只剩下一双眸子的女子,又掐灭了香烟。阿莲看到了身旁年轻小伙子的一举一动,有点感激,有点戒备,有点羞涩,有点惶恐。她不自然说:“你抽吧,别管我。今天谢谢你啦!“司机手把方向盘,瞥了她一眼:“你是阌乡的?赶集来啦?怎么能错过了车呀?你冷吧,身后是我的绿军用大衣。是新的,不脏呢,冷了就穿上吧!我们是老乡呢!”阿连涨红了脸:“不冷呢,谢谢你!今儿早起忙,赶集晚了。没赶上最后一班车呢。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怎么办了。”小伙子很直率地说:“别客气啊,我开车时间长了。老这样的,能顺便拉一下人帮一下忙,我都帮的。更别说你,我们是老乡哩!”灰暗的顶灯下,阿莲能隐约看清小伙子的相貌,棱角分明的脸庞,一头乌黑的寸发。一双大而有诗意的眼睛上,是一对剑眉。笔直的鼻梁下,是一张阔嘴。厚厚的唇,洁白的牙齿。刀刻般的下巴上有点软软的绒毛。阿莲第一次近距离看着身边散发着浓浓男人味的小伙子,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小伙子扭头看了一眼阿莲:“瞌睡啦,看你不说话呢?冷了就穿上大衣吧!”阿莲不好意思地说:“真的不冷,哪能睡着呀!我不太会说话。”小伙子笑了笑,阿莲更看清了他的一口皓齿。他用舌头舔了舔有点干裂的嘴唇:“你不冷,包着那么严实呀?怕我看你不成?”一句话,羞得阿莲的脸如柿子般火红。她不由自主地又把粉色的围巾扯了扯,双手更用力地搂紧了胸前的包:“怕你干啥呀?我上车前就这样的。你是好心人,谢谢你还来不及呢!“阿莲的一句真诚感谢的话,让小伙子不好意思了起来,也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你是阌乡几队的?”阿莲顺嘴回了一句:“三队的。”“啊?三队啊?你三队有个叫阿莲的女子,你认识吗?”小伙子立马兴奋了起来。阿亮心头一惊,但沉着的说道:“认识呢,天天跟她在一起干活呢!怎么?你认识她?”小伙子长叹一口气:“唉!我怎么能认识咱们古镇原上的一朵花呢?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她呢!人家怎会看上我一个开车拉砖的哟!听朋友们讲过,她不仅勤劳善良,会过日子,并且心灵手巧,里里外外是一把好手呢!只是偷偷地去你村看过几眼罢了。”幸亏围巾包裹地严实,小伙子看不到阿莲早已羞红到脖颈的脸颊:“她就那么好呀?我可没看出来呢!”小伙子急了:“你怎没看出来呀?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这个女子呢?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配上她哟!”阿莲听得忍俊不住,“扑哧”一笑:“你把她都夸到天上了,也许她会嫁一个拉砖的呢!”无意的一句话,让阿莲心头一热,怎么如此说话呀?而无意的一句话,却让小伙子急红了眼:“看看,你又笑话我小毛了不是?人家怎会嫁给一个拉砖的哟!哎,老乡!求你了,给牵个线说说呗,我知道她还没有‘给家儿’呢!她不借给米了还能把升子挡住不成?先说说看呗!说好了我会谢谢你的大恩大德的,也许这是上天给我的一次缘分,让我认识你呢!要不还真的没人能递上话。”心里头“砰砰”乱跳的阿莲沉吟了一会儿,用极平静的口吻说道:“好!保证把你的话传到。但你总得给我说说你的家庭情况吧?”自称名叫小毛的小伙子,滔滔不绝地向阿莲说起了他及他的家庭情况。他初中毕业后,没能如当老师的父亲的愿,考上高中。家庭殷实的他喜欢开车。父亲就他一个儿子,还有个小他几岁的妹妹。家里也随着他的愿,给他买了一辆“时风”大农用车,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呢!又有多少好女子想攀他家这门亲哩。而自从他见到阿连后,拒绝了所有好心人地提亲,一门心思放在了这个姑娘身上。想追人家,又苦于没人牵线,更怕那么清纯可人的姑娘看不上他呢!聪敏的阿莲听着小毛把自己当一个旁观者所说的真心话,心中如小兔子一样乱跳。脸红地隔着围巾都能感觉到烫手呢!津津乐道的小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哎!老乡,你叫什么?别再找不到你这个红娘哩。那就白说了!”阿莲避而不答:“没有白说。我都记住了,会给你传到的。你能永远记住阿莲就行了!”话说完时,车也刚好开到了阿莲的村口。姑娘等小毛停稳车,敏捷地跳了下来。她松开了围巾,露出了女儿的本来面目,潮红着脸向小毛说道:“谢谢你的车!谢谢你能看得起阿莲!”话音没落,人却如雪燕般飘向了远处的灯火珊阑处。唯留下目瞠口呆的小毛,怔怔地望着远去的阿莲的背影。

  下元节一早,阿莲就站在公路边等车去赶集。今天的阿莲,再也不会像上次那样担惊受怕地等不上班车了,何况上次回到家,还听到了父亲那比平常声音大得多的烟袋锅地敲击声。多病的母亲也不停地埋怨她,不知道未出阁的女孩子,要夜不出户的古训呀!她今天穿了一件大格毛尼雪茄色掐腰女上衣,一条蓝色涤纶女裤,这是她在黄河滩捡了半个月棉花,给自己买的唯一的一身衣服。脚上穿的还是自己做的红花条绒布鞋配着一双天蓝色女袜。她今天是以散心为主,顺便想给自己买双鞋,以便出门儿能配上这身衣服。若有便宜的布料她还想为自己做一件“小大衣”呢,天一冷人就闲了,上门提亲者又排成了队。母亲不知道阿莲的心事,女儿是死抱葫芦不开瓢!不知死女子要找何方神仙呢?女大不由娘了,可父母的唠叨,总是要听的吧!上次赶集回到家,姑娘一夜未眠,她不知自己一个只上了小学的女子,能让那个傻小伙如此痴情。躺在被窝里的阿莲,用修长的玉指,绞着自己乌黑粗壮的辫子梢,绕来绕去,心里真地是五味杂陈。她知道小伙子是真心的喜欢她,但她更知道“容颜易逝”的道理。居家过日子是要长长远远的呢!她只想找一个自己心仪的男人,受苦受累,她都在所不辞。但从少女怀春到现在三四年了,没人能让她动情动意过。而这几天小毛的影子,常在她脑海里闪现。他俊秀的脸庞,热情善良的心,把自己当旁人直白他喜欢阿莲的兴奋劲儿。一想到自己下了车,解下围巾,傻小子那惊呆的眼神,阿莲忍俊不住地笑出了声。

  几天来,小毛不知自己生活在云里雾里,还是在现实里。以至于他都掐了自己好几次大腿。做梦都想不到,梦寐以求的心上人,就在身边坐着,而自己还傻乎乎地让她给传话呢!天赐良缘,擦肩而过,还落得个贻笑大方。小伙子的肠子都悔青了,平常那么好的眼神儿,那天怎么就那么不济呢?听天由命吧,世上又没有卖后悔药的哟。

  站在公路边等班车的阿莲没等到班车,却等来了拉砖的小毛的大“时风”三轮车,这可给阿莲来了个措手不及。阿莲抿着嘴唇,用她毛绒绒的大眼睛,看着比她还急头白脸的小毛:“阿莲!我可不是故意在等你哦。我是去县城拉砖的。真的!真不是故意在等你呢!”小毛的语无伦次地表白,让阿莲又好气又好笑。她知道,自己还是早上决定出去转转,他怎么能懂得阿莲的心事呢?阿莲看着小毛,捂着想笑出声的嘴,抑郁了他一把:“你就说在专门等我,我不是更要谢谢你吗?”小毛更急了,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不敢,真不敢。我若是那样的人,天打五雷轰了!”阿莲实在忍不住了,“扑哧”笑出了声:“傻子,逗你玩儿呢!看你急的。要不要我坐你的车?”愣了神的小毛马上就回过了神儿,“哧溜”溜下他的驾驶室,殷勤地给阿莲打开了副驾驶室的门。

  心里灌了蜜的小毛,轻快地开着他心爱的车,飞驰地向前奔去。路两边的白杨树,在阿莲的视线里一闪而过,也许得了意,也许忘了形。小伙子从口袋摸出一支烟,刚点着,立刻就掐灭了,还不好意思地向阿莲说:“对不起,我忘了!”阿莲有意逗逗这个心地善良,但又很羞涩的小伙子:“你忘了啥?”小毛不假思索地说:“我忘了身边还有你呢!”话一出口,他感觉不对,忙改口道:“不是,记着你呢!是高兴得给忘了。”阿莲细致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小伙子,她真地想挑出点毛病,但却实在挑不出来。他伟岸的身材,宽阔的臂膀,相貌俊美地都让她不敢直视了呢!她有点想不通,感觉与他在一起,并不多话的她怎么就能随口愿意说出来那么多话呢?看着也不敢直视自己的小毛,阿莲有意打开话匣子:“你都不问我去哪呀?就一直开呀!我怕你把我卖了呢?”小毛涨红了脸,飞快地瞥了阿莲一眼:“我哪舍得卖你哦!我可不是傻子,等了你好几年呢!打死我都不舍得卖你哩。”阿莲第一次听到一个男人,如此直白地说出了发自肺腑的话,心里热乎乎地。她羞涩地低下头,手捂着发烫的面颊,不敢再抬起头来。小毛是个非常干练,精明的小伙子,他从驾驶室中间的反光镜里,看清了姑娘的一举一动,看到阿莲不再说话,他反而说了起来:“哎!真的,你去哪里?”如梦初醒的阿莲,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她用粉色围巾重新在头上围了一下:“我还想去西阎集上转转,那里东西比阳平集上便宜。顺便买双鞋哩!主要是散散心,最近有点心烦。”小毛一听此话,连忙问道:“你身体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看着小伙子急切地语气,阿莲心里暖洋洋地:“没事,好着呢!”小毛“哦”了一声,试探着问道:“你既然是去散心,还不如跟我去城里转转呢!那是大地方。让你好好散散心,反正我得装砖,你好好转。我等你好吧!”阿莲听到小毛的话怔住了,她从没想到过要去县城里。多少年都没去过的大地方了,好向往哟!但突如其来的事情猛然降临,让她没了主意。她的手在发梢上绕来绕去,沉吟不语了。开着车的小毛盯着姑娘的表情,又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你要害怕一个人转得话,你等我一会儿,我就多找几个人装砖,一个小时就装好了。我把车停在大柳树下陪你去转好吧?”阿莲抬起潮红的脸,答非所问地说:“装砖还雇人?还掏钱么?”小毛不解地答道:“是呀,一车五块钱呢!”“啊?”阿莲吃惊地睁大了她迷惘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大工干一天活才两块五毛钱呢!这不是坑人吗?”小毛一听乐了,哈哈一笑:“装砖的都是厂领导的七大姑八小姨呢!大部分都是两口子拉砖。肥水不流外人田呢。她们欺负我是一个人拉砖,所以每车多来几个人给我装。不管几个人我就管掏五块钱就行了。再说我拉一趟砖挣几十块呢,不在乎这小钱。”阿莲有点忿忿不平地说:“我今儿给你装砖。不让她们挣这钱。”小毛这下可惊呆了:“我怎么舍得让你干活呢?你歇着让她们干吧!你等着我就好。”阿莲仰起红扑扑的脸,对着小毛说道:“什么话我没干过呀!别说装砖了。打旱井,出圈粪,向房上用铁锨扔砖,撩瓦。多苦多累的活我都干过了!放心吧。”小毛一看阿莲说地都是行话,心里有了一个好主意:“你要不嫌弃,我年前天天拉砖,你就给我装砖。我一车给你十块钱好吧?”阿莲如贝的碎齿,咬着红红的嘴唇,看着焦急地等她回话的小伙子,嫣然一笑:“我只要你五元。多一分都不要!”小毛欣喜若狂的追了一句:“那卸车也是五块。就半小时就卸完了。我送你回家,就晚个半小时好吗?”冰聪玉洁的阿莲怎能不懂男人的心哟!她模棱两可地回了句:“看时间再说吧!”小伙子高兴坏了,一按喇叭,一脚油门,车子轻快地向前驶去。

  中心砖厂门口,此刻已是车水马龙。大汽车,小汽车,拖拉机,三轮车,一行一行地进进出出。小毛停好车,带着阿莲向开票室门口走去。阿莲看到开票室门口人头攒动,男男女女,挤在门口,有开票的,有等着装车的。她哪见过这么多人哟!羞涩而胆怯的心理使她绑紧了自己的围巾,包住了自己的脸,只留下一双毛绒绒的大眼睛。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拽住了小毛的衣襟。小毛感觉到了阿莲的恐慌心理,他顺手抓住了阿莲的手,理直气壮地向开票室门口走去。阿莲第一次让一个男人拉住自己的手,她的心“怦怦”狂跳了起来,她的脸火烧火燎地,她感觉如果不是围巾围着,此刻她的脸蛋儿会红地羞死人哟。离开票室还有一段路,大老远就听到一个大嗓门的女人喊道:“小毛,今天怎么带媳妇来了?不要我们装砖了呀?”小毛笑呵呵地打着招呼:“是呀!肥水不流外人田哩!”那边又来一句:“小毛,让你媳妇把围巾放下来看看长得有多俊呀?”门口的男男女女,都起开了哄。小毛说:“想看就给我免费装砖去。让你们看个够。现在让你们看了会伤心死地哟!”人群更沸腾啦!胖嫂对小毛高叫道:“难不成你媳妇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呀?看你把她都夸成了一朵花儿呢!”阿莲此刻又羞又急,恨小毛不解释自己是谁,又不敢面对这么多人来辩解。小毛是早熟悉这些男男女女的秉性了,也大声的喊着:“胖嫂!不信你一会儿带人来给我装砖。我让你见识见识古镇原上的美女呢!”听到小毛如此夸着自己,应酬着身边的几个女人。阿莲又气又急,用小手在小毛的手心里狠狠地挠了几下。小毛感觉到了,回报阿莲地是更紧地握住她的粉嫩小手,一直走到开票室才松开。

  开好票,俩人一上车,小毛就发动了车子,向一排排码好的砖垛奔去。小毛看了一眼已放下围巾,红晕依然没有褪去的阿莲说道:“刚才是演戏的,给那帮人看的,这个砖厂有规定的,为减少拉砖车在厂区装砖的时间。最少得两个人装车。还得是直系亲人。他们不让外边的人,抢他们的生意。我可不是有意冒犯你的。对不起啊!阿莲抿着红彤彤的唇,瞥着他一眼:“我就是一个装砖的。也不是你媳妇儿。与你没什么关系哦。你心里得有杆秤呀!”小毛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哪敢多想呢!”说着话,车就开到了砖垛跟前。富有心计的小毛,扔给阿莲一双帆布手套一只砖卡子。而自己带一双线手套,他再次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你歇着,我装行吧?我不想让你受这罪!”阿莲没有说话,戴着手套,用她特会说话的丹凤眼剜了小毛一眼,小毛把再想说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他让阿莲站在车上,一卡子五块砖地摆放。而自己从砖垛上,一卡子一卡子地向车上装砖。阿莲知道,从地面向车上装砖应是自己的本份。她想跳下车去装砖,可看到小毛坚决不允许她下车的神态,只好作罢。从小出苦力到现在的阿莲,干活是雷厉风行,干净利索。这让小毛钦佩不已。按理说没装过车的小伙子第一次装砖,都不会装得四棱见线。他自己第一次装车都关不住车门哩,何况一个女孩子把车装得四平八稳,三扇车门关得严丝合缝。这让小毛心里真是叹为观止了。小毛又是何等聪明的小伙子呦,他今天改变了装车的数量,本该装一千块砖的车,他多加了二百块。这一次多拉二百块砖,就能把俩人前后踩洒地全部费用刨出来,两个人都有收益,这是双赢的事了。

  装完车,坐在车上的阿莲,看着小毛满脸汗珠。一双线手套破得露出了十个手指头,而每个手指头上都没有了皮并冒着血丝。她知道,小伙子是为她才这样做的,少女的芳心颤栗了,心里头最柔软的那部分,开始融化了。她掏出自己的手绢,轻轻地为他擦着汗。小毛涨红着脸无所适从地说道:“我来,我来擦呀!”阿莲似乎没听到小毛的话,依然把他鼻梁两边,厚厚的嘴唇下的汗,擦拭干净。这是少女第一次脸贴着脸,给男人擦汗。热气腾腾的男人独有的气味,让她心悸,并陶醉其中。直到把他脖子上的汗擦完,阿连柔情万分地说道:“开车吧。陪我去逛街去!”一句话,小伙子兴奋地笑逐颜开,开着车就向大柳树下驶去。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记忆中的阿莲只记得去过三次县城。其中有两次还是陪母亲看病的。所以对如此繁华的地方,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她这次是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小毛的手,怕自己丢了呢!小毛一把抓起自己心爱的姑娘的手,胸挺得更直了,心里不知道有多美呢!

  小毛带着阿莲先到食堂。每人吃了碗羊肉泡馍。饭量小的阿莲吃了两个烧饼,而身材魁梧的小毛,添了两次汤,吃了六个烧饼。看着对面的男人呼呼噜噜地大快朵颐,阿莲环顾四周,用脚轻轻地碰了他一下:“慢慢吃,没人与你抢的。”当小毛连肉带汤,吃完饭要结账时,阿莲拽了一下她的衣襟:“走,结过了。”小毛急急忙忙地说道:“怎么能让你掏钱?”话未说完,看到阿莲杏目怒睁地盯了他一眼,小伙子乖乖地抿住了口,不再说话。

  市区里繁华的街道两旁,各式商品琳琅满目。小毛领着阿莲,到了“花木兰”商店。这里的东西又多又便宜。聪明的阿莲,买了两双帆布手套,买了两条花色一模一样,但颜色不同的毛巾。又走到卖鞋的地方,挑了一双女式布鞋,花了两块五毛钱。站在她身边的小毛,扯了扯她的衣袖:“帮我挑双皮鞋呗?我想给我妹子捎双鞋呢!”阿莲爽朗地答应道:“好呀,你妹子穿多大的鞋?”小毛红着脸,挠着头:“不知道,忘了。她个子与你相仿。你穿多大的她就穿多大的吧!”阿莲有点瞒怨他,怎能忘了鞋码呢?按照阿莲的眼光,她挑了一双三十八码的自己认为很秀气的半高跟、方口、带鞋带的皮鞋。小毛望着阿莲前顾后瞅地试穿着鞋,一只脚一只脚的试来试去,小巧秀气的脚配上雅致的皮鞋,真是锦上添花呢!等到阿莲装好鞋,小毛付过帐,把小票递给营业员时,阿莲瞟一眼价码,二十八元呢!她暗暗吃惊,这小伙子对他妹子可真舍得哟!

  也许是归心似箭,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返程途中,小毛与阿莲愉悦地谈着各自的家庭,各自的童年趣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阿莲,穿着小毛非逼着她穿上的绿大衣,她把一条毛巾搭在小毛脖子上,一条搭在自己脖子上。两双帆布手套也是每人一双。就连小毛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阿莲给他买了一只绿色的军用水壶,并灌满了开水。心细如发的姑娘,看到过几次小毛用舌头舔过干裂的嘴唇呢。

  还是上次阿莲回家的时间。卸完车的小毛,把阿莲送到她家巷口。若不是阿莲死拽活拽,小毛会把心爱的姑娘送到她家门口呢!俩人约好,明天老地方,不见不散。等阿莲下车,小毛把阿莲的包递下去时,顺便把那双皮鞋也递了下去。小伙子趴在窗口,对低头摆弄包的阿莲说道:“皮鞋是给你买的!花多少钱我都高兴!”说完,“突突突”开着车扬长而去了。

  临近春节的时候,新年前的最后一趟砖一卸完,小毛提着包装精美的一件女式大衣,还有手里的一沓钱。脸憋得通红,对低头抚弄着发梢的,阿莲说道:“这是我给你买的大衣,还有近五十天来你我辛勤劳作所挣的钱。你的有六百多,我的有两千多,总共这三千元钱。我都交给你了,我家不指望我的钱,我挣钱就是为叫媳妇儿花呢,这些钱都交给你好吧?”心早已有所属的阿莲,用粉拳在小毛胸口捶了一下,娇嗔地说道:“傻瓜!我才不在乎你的钱呢!我只要你这个人!”小毛激动的顺手一拽,姑娘趁势幸福地倒在了她心爱的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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