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记（二）

还是那一棵缀满绿的大榆树，虬枝蔓延。每一年的采摘榆钱儿的活动都会让一村子里的人再看一眼挂在高枝头的乌鸦窝。上了年纪的老人是接不动榆钱儿了，爬不动树了，只是坐在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给年轻人讲讲故事。他说：

你们看到没？这棵树可是有些年纪了，别的不说，单从树干就能看出来挣脱皮儿地长就是强撑了，这树啊是到年限喽，老人边说边捋了捋下巴上长长的胡须。人们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但反过来想想好像是老人在说自己。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已经爬满了岁月的“沟沟坎坎”，“沟沟坎坎”里像藏着没有清理的淤泥，而淤泥里都是生活的经历。他是谁，他就是这棵树的主人。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他通知儿子去告诉村里的人要抓紧来撸榆钱儿，说时间早了撸呢青味儿太重，吃了会肚子疼，肿大腮。而时间晚了撸呢就没了榆钱的香气，回家蒸出来像嚼着老草一般。儿子是从城里打工谋生的，早就听说城里的人开始追求养生，就喜欢这些榆钱儿啊，槐花啊，虽说卖不了多少钱，但最起码比分散给村里人，一分钱拿不着要强。所以每一次被老人差遣着要去喊人撸榆钱的时候也是爷俩大战爆发的时候。儿子主张自己撸下来，拿进城里换些零花钱，毕竟是自己家的树，并没有额外占村里人的便宜。但老人讲，是这片土地养育的这棵树，所以除了树本身属于自己，其余所得都属于这片土地上的人。儿子一边反抗着老人一边拿袋子撑起来装榆钱，而老人拿起拐杖就扔向儿子。他从未如此“狠心”过，只是在这样的一件事情上才会大打出手。

有人会问，为什么会有如此的行为，只不过是一些榆钱儿而已。每当问出这个问题，老人就会讲起更久远的故事。他说，那是上世纪的20年代，那时这棵榆树还十分年轻，树干是灰色的，紧致又饱满，听着像在说他的皮肤一般。榆树虽然年轻但长得高，是很多人维持生计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