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故乡老屋

2018-05-10  本文已影响20人  星岄

文|星泽

这是一个听来的故事。

老徐是个胖子,还是个厨子。他在家乡县城的故乡老屋酒楼,做掌厨好些年。房子,车子,老婆,孩子也逐渐都有了,还有了不小的积蓄。妻子李丽是老徐在故乡老屋认识的一个服务员,长得和她的名字一样靓丽。只不过,他们结婚后,有了孩子,李丽就做了全职太太。这日子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有滋有味。老徐很安分,觉得人生如此足矣。但李丽不这么想,总觉得他这样总不是个事,觉得他一辈子不能就做一个大厨,应该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耐不住妻子的长期聒噪,尽管老板千留万留,老徐还是把工作辞了。他背起行囊,四处奔波,考察选址,想开家连锁店,也过过做老板的瘾。

他跑过大大小小的城市,最终选择了临水这座偏远静谧的小县城。这里山清水秀,交通便利,南来北往的客商旅人很多,很适合他施展拳脚。他相中了清水河畔的一个楼面,决定把它租下来。由于没有开店的经验,他想了一下,决定腆着脸皮,向以前的东家取经。虽然人走了,但情义还在。老板很热情,在电话里还在挽留,说:“老徐,回来继续跟着我干吧,稳当!”可他终究拗不过已经铁了心的老徐。他告诉老徐,要想在陌生的地方,站稳脚跟,最好找一个当地人合伙。

也就这么巧,老徐在车站被人顺走了钱包,因此结识了当地一个地头蛇,刀疤脸方头。方头,是本地一个流氓,带着几个痞子,混迹于街市,靠偷偷摸摸,打打杀杀,收保护费为生。那日子自然过得紧紧巴巴,不尽人意。听说,有人找上门来,要和他一起开酒楼,他很激动,认为机会来啦,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场子了。可是,方头没钱,也不愿出钱。他对老徐说:“你出钱,我出力。我还负责帮你疏通关节,看场子,你看怎么样?”两人谈来谈去,最后一合计,决定由老徐全额出资,出任酒楼老总和司务长,占七成股份;由方头,出任副总兼保安队长,占三成股份。就这样,忙前忙后一阵子,清水河畔的故乡老屋酒楼,紧锣密鼓地开张了。那一天,鞭炮买了一万响,热热闹闹一直放着;花鼓宣传队,吹吹打打绕着清水河畔不停地转悠,惊扰着这个小城的清梦。

正如老徐猜想的那样,酒楼的生意很快红火起来。老徐厨艺很好,做菜做汤,都有自己的绝活。他还针对当地风味研究出几样特色菜,反响很好。绝大多数客人,都是冲着他来的。看着每天大把大把的钞票进账,老徐自然喜形于色,干劲十足。方头,也渐渐放弃了流氓的身份,安分下来,每天坐在办公室数着钞票,听着小弟们“老板,老板”的叫着,十分惬意。

老徐的妻子李丽,一个人远在家乡,带着孩子,虽然日子过得寂寞,但每个月看着自己银行户头多出来的数字,也分外高兴。不知道啥时候起,她开始过起了贵妇一般的生活——逛美容院,买昂贵的化妆品,进各种高端娱乐场所。由于老徐是个胖子,年龄渐长,那方面总让她意犹未尽。更何况老徐很少回来。后来,她干脆包养了一个情人。那是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虽只会吃喝玩乐,好在那方面是个高手,能满足她。老徐开始一个月回来一次。再后来,她开始劝老徐:“你要照顾生意,饭店也少不了你,以后能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孩子我会照顾好的。”老徐是个老实人,没什么心眼,也没多想就应了。

不知不觉几年过去了,酒楼的生意,也越来越好,经常天天爆满。老徐经常忙不过来,因为没人会做他的招牌菜。他只好还带了几个徒弟打下手,想把自己的手艺传给他们。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几年也过去了;同样的菜,徒弟们烧出来,味道还总是差了点什么。一些嘴刁的客人,甚至都能区分哪些是徒弟做的菜,哪些是老徐烧的菜。或许,他们是功夫不到家;或许,老徐有心留了一手;或许,就像老酒和老姜一样,厨子也是越陈越香,越老越辣。

在这里过得最惬意的就数方头了。他穿着一套大几千的名牌西装,扎着领带,梳着大背头,还打了发蜡,和他脚上的皮鞋一样,锃亮锃亮的。他闲暇,要么,在办公室,上上网斗斗地主;要么,叫来一个相好的服务员小妹,调调情,做做运动;偶尔,他还唤来狐朋狗友,在包房里打打牌,一打就是一整天。现在的他不光腰包鼓了,肚子也跟着鼓起来了,每天神采奕奕,过得恍如神仙。老徐多数不会管他的闲事。毕竟,有方头罩着,这个饭店很少会有不开眼的人来闹事。

这天,方头以前一个拜把子兄弟老黑出狱了。方头在包房摆了一桌酒席,为他接风。

酒过三巡,老黑说:“兄弟,你看我刚出来身无长物,要不以后跟着你混吧?”

方头还是很仗义,腆着微微涨红的脸,豪气地拍了拍胸脯,说道:“虽说这一亩田我只占三分地,但只要我有肉吃,也绝对少不了你那一份。”

“那我在这谢谢兄弟了,”老黑举了举酒杯,突然阴鸷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兄弟就没想把这一亩地都变成自己的?”

方头这些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胆子越来越小。他缩了缩头,左右看了看,有些犹豫道:“我好歹是跟着他,才有今天,这样太黑了吧?”

“兄弟,他一个外乡人,这些年还不是靠着你罩着,捞了不少了。分些钱让他滚蛋就对得起他了?”

“这样可以吗?”方头猛灌了一口白酒,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无毒不丈夫,”老黑狠狠地在桌子上磕了一下酒杯,打了个嗝,又拽了句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入夜,等酒楼打烊,方头和老黑拉了一帮兄弟,在包房里摆开阵势,决定向老徐摊牌。

忙碌了一天的老徐被一个小弟喊过来,有些莫名其妙。当推开房门,看到眼前的架势,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笼上心头。他甩了甩肩上的汗巾,缓缓问道:“方哥,你有事?”

“是这样的,徐总”,方头还没做声,老黑先发话了,“这个酒楼,我们几个兄弟想自己开,给你一百万,你拿着走人,你看咋样?”

“这酒楼是我多年的心血……”老徐埋着头谁也看不出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声音有些低沉,却越来越高,最后几近咆哮,“你们这些渣子,做梦去吧!”

“咚”地一声。老徐甩门而去,

方头,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老黑又发声了,阴森森地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入冬一个大雪纷飞的黄昏,一辆面包车顶着凛冽的寒风,孤独地行驶在偏僻的山路上。当开到两省边界的一个水库时,车子停下来了。下来一群人,他们打开车子的后备箱,抬出了一个浸着鲜红的麻袋,还在“嗒嗒”滴着红色的液体。地上洁白的雪花,也樱红了一片,似是融化了,冒出丝丝热气。

“扔下去,”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响起,仿佛来自地狱,但听得出来,那是老黑的声音。

“噗通”,麻袋在水面上溅起几多浪花,渐渐消失不见。

“别怪我心狠手辣,是你不识抬举。”这最后幽幽说话的是方头。

故乡老屋酒楼,一如既往的营业着,只是,再也看不到老徐的身影。没有了他这个招牌大厨,酒楼的生意,也开始每况愈下,没有了往日的峥嵘。以前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渐渐消失不见。有人问起:“老徐怎么不在了?”服务员就会说:“徐总,回老家做生意去了。”这其实是方头和老黑暗中很早就叮嘱好的。

远在家乡的李丽,还不知道丈夫出事了。这天,小情人又找她要零花钱。她发现手里的钱不够用了。她只好匆匆来到银行。可是,账户上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汇款记录了。她这才不情愿地拿起电话打了过去。她那酝酿了一肚子的火气,正准备发作;只是那边先开口了:“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然后,她一直按重拨,可电话里依旧是那个机械冰凉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突然,她有些急了,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老东西不会在外面有人了吧?不行,我得去看看!”

当天,李丽就和情人,包了一辆车,颠簸了差不多五个小时,来到了临水县。然后,她在路人的指引下,一个人直奔故乡老屋。走到清水河畔,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座气势恢宏的酒楼,还是她老公开地酒楼,心中不禁平添几分傲气。一进门,她就对大堂的服务员嚷嚷道:“快叫你们的徐总出来,我是你们老板娘。”

大堂里一个看门的混混,早见机不对,蹬蹬跑到二楼,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只是,他没想到方老大正挺着肥硕的屁股,搂抱着一个女服务员正在办事,只好又退了出来,把门关上了。他对着门缝喊道:“大哥,徐胖子的老婆来啦!”

此刻,里面正到了紧要关头。方头,一听到这句话,大吃一惊,只好依依不舍地他推开身前白条条的小妹,说了句:“快滚!”

这时,老黑收到消息也来了,他俯首在方头耳边轻声说道:“大哥,就按照我们事先商量好的,你下去告诉她就行了。她要闹就架出去。”

方头扎紧皮带,正了正自己的衣领,想了想,冷静下来。就下楼了。

“嫂子来了啊,徐总呢,徐总怎么没跟着过来呢?”方头腆着肚皮,装模作样,满面笑容。

“什么?”正在接待室喝茶的李丽,听到这里,噔地站了起来,诧异地问:“你们徐总呢?徐总在哪?”

“徐总,他说想回家多陪陪嫂子和孩子,把酒楼转给我们就走了。”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已经好几个月了,嫂子,要不你回家看看?”

李丽犹豫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走了。

李丽很失落地在情人的陪同下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县城。因为没有经济来源,她必须找到自己的丈夫。老徐是个孤儿,双亲早逝,她只好去双方的亲戚朋友中打听,但依旧杳无音讯。最后,她选择了报警,来到警局,做了失踪人口登记。警察让她在家里静静等待消息。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她日渐消瘦,形容枯槁。她的情人也不愿意再陪伴她等下去了。即使她跪下来苦苦哀求,那个男人也不愿留下来,临了还说:“我找到自己的真爱了,你好好保重!”

这一天,警笛长鸣,划破了山谷的宁静。原来,老徐的尸体,被渔民无意中捞了上来。尸身已经泡的发胀,但隐隐满是伤痕。法医鉴定是谋杀。警方很快锁定了方头和老黑,实行了抓捕。

此时此刻,李丽双眼呆滞,盯着天花板,有些麻木地躺在床上,手里还握着一根物什,似是正在拼命地安慰自己的灵魂。突然,电话响了,她仿佛在茫茫大海里,终于逮住了一根救命的木板,停下手中的机械运动,拿起电话,有些声嘶力竭,问道:“是我老公找到了吗?”

不过,那边,半天没有声响,过了好一会,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李女士,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丈夫的尸体已经找到了,你到警局来领一下你丈夫的遗物。”

听到这个噩耗,李丽只感觉天旋地转,瘫在床上,半天没动。

李丽木讷了好久,总算醒悟过来。她来到警局,看到了丈夫的遗物:一个锈迹斑斑的手表。那还是她和丈夫一周年结婚纪念日,一起买的情侣款。她的右手腕上正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要小一号。想起来那些年,和老徐在一起,虽然辛苦,但甜甜蜜蜜的日子,李丽再也抑制不住悲伤的泪水,失声痛哭。

另外,她还收到了一张火化通知书。她没有直接去殡仪馆,而是回到家里,精心打扮了一番,再去地。她想让老徐看见她刚遇见她时的样子。

处理完老徐的后事,李丽给以前故乡老屋的老板,打了个电话,要求重新来上班。老板没有丝毫犹豫同意了。

李丽终于又过回了正常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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