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入人间

2021-04-22  本文已影响0人  巴黎夜玫瑰

那是盛夏的午后,一名掖庭宫的女官,穿着轻薄的绯色纱衣,挽着流云般高耸的发髻,俯身跪在宣政殿的门口。

这少女14岁进宫,至今不过15有余,她着装慵懒,却因眉间的英气,和脸上坚毅的神情,显得颇为飒爽,她便是武氏之女,唐太宗的武才人。

在长孙皇后离世后,太宗为了安抚开国功臣,召了五位大臣之女填充后宫。她们一个姓苏,两个姓萧,一个姓徐,一个姓武。

这武氏之女,父亲离世后,便处处被同父异母的哥哥们欺凌和排挤,处境异常艰难,但也磨练了她超乎寻常少女的深沉和耐性。

听到诏令入宫之时,她本想凭借花容之姿,巧妙心机,赢得皇家恩宠,替母亲和一姐一妹谋求出路,也光耀门楣,压一压哥哥们的气势。

却不曾想,当今天子,勤于朝政,本就懒怠后宫,又加之和前皇后伉俪情深,所宠爱的女子,比如徐氏之女,徐惠妃等,皆是容貌一般,但气质温婉,贤良淑德之流,说是凭借相似于前皇后而圣眷隆宠,也不为过。

所以,至当日封为武才人之后,天家竟像是忘了她这个人般,从未临幸过。

为了吸引天子目光,她苦练飞白体,研习驯马术,又作小伏低,苦心打点,谋求了掌叙宴寝的职务。

这职务虽然累一些,但因为可以伺候天子沐浴更衣,休息宴寝,所以也增加了侍寝的可能性。可以说从一开始,她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夺得天子的青睐,

可是一年过去了,天子竟然未曾留意于她,更别说宠幸了。就连当日册封武才人,也不过是体恤她父丧兄弱,家门寥落,彰显天家慈悲关怀之举,武才人费尽心机,不得天子恩宠,已然成了后宫笑话。

这让少女虽然面上隐忍,但心中绞痛得厉害,此刻更是捏着帕子,低着头,心里百转千折的不如意,面上却只是严肃和缄默。

她刚刚将茶点送了进去,天子头也没抬,她不敢稍作停留,赶紧退了出来,还未走出门,就听见茶点被直接掀翻的声音,她还想回头去收拾,但见殿前公公摇头示意她离开。虽然知道天子盛怒,大约又是因为朝政的事情,但她也不敢怠慢,敛足跪在宣政殿的门外,一则认错,二则以防天子再有召唤。

这少女年岁虽小,但却胆识过人,若是平常宫人眼见雷霆之怒,大约早已吓的颜色全无,举止失形,但她绝无半点惧意,脸上一派肃然,是以,虽然她是内侍省掖庭宫的人,按规矩只服侍天子更衣沐浴,打点服饰,但殿中省王公公,见她办事沉稳老练,特许她案前服侍。

她做的十分细致,天子也难得满意,多次夸赞她灵心兰质,这对宫人来说,是天大的恩赐,但对于有所谋求的武才人来说,却是更添落寞,因为天子的举动,无疑在说明,无论她如何聪慧过人,揣摩圣心,又如何姿容绮丽,艳压旁人,在大唐天子眼里,她不过是出色的宫人而已。

不怕天子震怒,只怕天子无心,一想到她将被忽视的度过余生,成为白发宫人,少女心里就充满失落和苦涩。

没有人知道,在无娘家可以依仗,没有皇恩可以照拂的后宫,她是如何苦心孤诣的支撑着,运维着,走到今天这步田地的,若是至此止步,她绝不甘心。可是,她又该如何作为呢,哪怕她照着先皇后的风格,穿衣打扮,也半点没有引来天子的垂拂,只因为她这张脸长得实在是过于硬朗,虽然也有几分妩媚,但全无半点先皇后的温柔敦厚。

当今天子,从举步维艰的秦王,到举世敬仰的天可汗,心胸气度,见识胆识,皆在寻常男子之上,武才人的心计和野心,他一眼就能洞穿。男人对和自己相似的女人,往往有提防之心,又怎么会容忍和纵容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施展手腕呢。

这当然是后话了,只是那时的武才人,还太年轻,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受天子待见,不是做的不够好,是做的太多了。

此时,武才人一面思量着自己的处境,一面屏息倾听着殿前的动静,竟没有注意到,沿着宣政殿的屋脊,一个红色的影子,一闪一闪的跳跃着前进。

那影子从繁华的朱雀大街而来,一路见着东市西市的热闹熙攘,此刻心情十分欢愉,翻过宫墙后,又见这殿前的女孩,穿着绯色纱衣,雕塑一般跪着不动,便悄然立在少女的身后,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少女的举动。

如果少女回头,一定会吓一大跳,因为那是一只火红火红的九尾妖狐,红的仿佛燃烧一般,散发着灼烧的光,像是即刻可以让整个长安城,陷入一片火光火热之中。

《孝经》援神契有言:德至鸟兽,则狐九尾。

说的是君主若是将天下治理的十分好,则会有九尾狐出现,以示祥瑞。

此刻,这只祥瑞,慢慢幻化出少女的形状,又悄然附身于眼前的少女身上,二人渐渐相合,彼此从容貌到神态,皆合二为一。

倒让人怀疑,这究竟是天降祥瑞,以政令天下,还是九尾妖狐自己的恶作剧。

因为少女脸上,渐渐显现出一抹俏皮的,艳丽的,不属于恭恭谨谨的宫中女子的笑。

那笑意,摄人心魄,却也让人陡然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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