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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包工头葬礼引起的官场大地震与君臣斗气的老故事。——闲读《随园

2020-10-08  本文已影响0人  真老实人_425a

【原书卷十·四四】

己未座主,为泰安相国赵公仁圃。公以长垣令有政声,受知世宗,晋秩卿贰。平生爱时文,虽入纶扉,犹手校成、弘诸大家,孜孜不倦。《晚泊小米滩》一绝云:“回桡舣艇傍平沙,客路停舟便是家。坐久鸟惊山吐月,话长人喜烛生花。”作令时以勘灾故,足浸水中三日,故病跛。每入朝,许给扶以行。讳国麟,山东人。

己未,乾隆四年,公元1739年。

座主,有两种含义,一是中国古代的一种政治关系称谓;二是佛教词语。1、政治关系。早在汉代实行察举制的时候,被举荐者便对荐举他的郡国长官自称“门生”。对举荐者称“座师”。唐代科举考试中的及第者拜主考官为师称为“座主”,结为师徒,这也成为晚唐党争的温床。宋代,有鉴于唐代的党争,把进士的最终选拔权通过殿试确定于皇帝手中,意图是进士自称“天子门生”,把皇帝看成座主。然而宋代及明清在实际操作中都会选主考官员,举人、进士亦用以称其本科主考或总裁官为座主。是刚入仕途的进士(举人)们的重要关系之一。2、佛教语。谓大众一座之主,犹言上座﹑首座。

赵国麟,(1673年—1751年),字仁圃,号拙庵,山东泰安人。为康熙四十八年进士。康熙五十八年,授长垣知县,兼管内黄县。雍正二年,擢永平知府。三迁至福建布政使,调河南。雍正八年升任福建巡抚。后调安徽。乾隆三年,国麟升任刑部尚书,调礼部,兼领国子监。四年,授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乾隆六年请求引退,被乾隆帝挽留。不久被弹劾,降职为礼部侍郎。乾隆七年,又升尚书。国麟又欲引退,未被允许;数月后,再次申请,乾隆帝不悦,夺其官职,改在咸安宫效力。直到乾隆八年,方准许国麟返回故里。乾隆十五年,到京师为乾隆帝祝寿,赐礼部尚书头衔。次年卒。

晋秩,意思为进升官职或等级。明《袁可立晋秩兵部右侍郎诰》:“中权有资于后劲,擘画而榆镇立通。嘉此戎功,晋秩枢佐。”

卿贰,次于卿相的朝中大官。《明史·赵世卿传》:“延及数年,居然高踞卿贰,夸耀士林矣。”

纶扉,犹内阁。本义是宮殿的门。明清时称宰辅所在之处为“纶扉”。明·陆世廉·西台記·第一出:“纶扉身践,从来望实崇高。”明谢肇淛《五杂俎·事部三》:“弘、成以前,内阁尚参用外秩,如陈山以举人,杨士奇以荐辟……皆入纶扉。五十年以来,遂顓用词臣矣。”

成、弘,明代年号成化与弘治的并称。清·黄宗羲《范母李太夫人七旬寿序》:“成弘之后,散而之於缙绅各操其权,而馆阁始为空名矣。”

【闲言碎语】

吸引我细读这条诗话的,是因为“座主”二字。因为不清楚其含义,误以为是“坐馆”之类的,也就是给人家当家庭教师。想想袁枚似乎没有干过这项工作,便仔细的查了查资料。这才弄清了“座主”的意思。

封建社会的人身依附现象十分严重。在宗族里以血缘关系为纽带,而在官场上则以弟子门生、座主恩公为桥梁。官场上还经常通过同年、同僚、同乡、同宗等,以各种理由构建起一个个小圈子,互相举荐提携,一致党同伐异,用密集的关系网来维护集团与个人的利益。这样的问题,皇上也很是头疼,但也无法彻底解决,因为皇族优先就是最大的人身依附利益集团。

赵国霖中进士后,于1719年(清康熙五十八年)授长垣(河南长垣县)县令,兼管内黄(河南内黄县)县事。时逢内黄发生大饥荒,发库粮数万石赈济灾民。这年秋天,黄河决口,水逼长垣县城,赵国麟率领官吏士绅日夜堵筑,并将城外受灾百姓用木筏运至城下,再用大绳系入城内,计口安排食宿,灾民免于水患。次年,黄河又决口,赵捐献俸禄筑堤护城,又修筑太行大堤百余里,开支河数道疏流,自此以后,长垣再无水患。雍正登基后,得到大力提拔,十年时间,由长垣县令升迁至福建巡抚。后调任安徽巡抚。乾隆三年(1738年),升任刑部尚书,不久调任礼部尚书,寻兼国子监事。乾隆四年(1739年),拜文渊阁大学士。这一年,袁枚考上进士。而科举考试归礼部负责组织实施,礼部尚书自然担任主考官,袁枚称其“座主”,理所应当。

看了赵国麟的履历变化,这一段引起了我的注意:“乾隆六年请求引退,被乾隆帝挽留。不久被弹劾,降职为礼部侍郎。乾隆七年,又升尚书。国麟又欲引退,未被允许;数月后,再次申请,乾隆帝不悦,夺其官职,改在咸安宫效力。直到乾隆八年,方准许国麟返回故里。”按说,雍正时期的红人,乾隆不重用了,应该是正常的。为何赵国麟要求引退不批,之后为啥又多次要求,以至惹恼了乾隆,罢去了赵的官职呢?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在乾隆五年,一个石匠的葬礼,引发了一场官场大地震。赵国麟也身陷其中。

乾隆五年(1740年)秋天,北京城里死了一个名叫俞君弼的石匠。说是石匠,是因为他确实有一手凿、敲、刻、镂的绝技,但发展到后来,应该是个包工头,带着一班人挂靠在工部,承接皇室修建等大规模工程项目。如此多年,就积攒了许多财富。不过,钱再多,也挡不住人要死。人死了,就要办葬礼发丧。就是这场葬礼,震动了京城,也震惊了皇上,说一说操办与参加葬礼的官员,就足以让我们现代人也大吃一惊。

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许王猷亲自主丧;大学士徐本、赵国麟率领汉九卿亲至灵前磕头祭奠;詹事府詹事陈浩里外奔走帮忙,陪吊数天;连三朝元老、大学士张廷玉也差人送来帖子表示哀悼。朝廷中的尚书、侍郎等六部九卿高级官员中,只有户部尚书陈意华等寥寥数人找借口没有前来。按照现在的说法,除了皇上与满族公卿没有到场,其他副部级以上汉族官员,在部分政治局常委的带领下,基本上全部到场祭奠。

在等级制度和礼法森严的清代,丧事礼制规定得十分具体。“九卿会丧”的葬礼,只能在皇帝或者皇后驾崩的时候才能使用;王、公级别的亡逝,虽然可以会丧,但必须严格控制规模和人数。致祭方案由礼部制定后,还须皇帝批准。公(不含)以下爵位,没有圣旨特许,一律不得会丧。至于像俞君弼这样的包工头,平头老百姓一个,根本就不敢奢望、也不允许有这样体面的丧仪。

为啥在一个平民的葬礼上出现了“九卿会丧”情形了呢?一句话,都是银子惹的祸。这俞老板虽然赚来了万贯家产,但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寂寞的俞老板就认了几个义子义女,聊解膝下空虚。俞老板前脚刚死,尸骨未寒,他的“义子“”义婿”就开始为了家产的继承权争夺不休。养子俞长庚、养女婿许秉义各自攀附权贵以为己助,试图压服对方。许秉义为给对方施加压力,通过同姓“联宗”的方式托请内阁学士许王猷,要其利用社交关系,邀集同侪前来参加岳父的葬礼,并以家主身份举办葬礼。欲借声势弹压俞姓族人。当然,这些大臣也不是白来的。凡参加会丧大臣每人谢仪五百至二千两银不等,并承诺夺得财产后另有重谢。这在当时官员们工资收入不高的情况下,只走一趟便可得千金,况有内阁学士相邀,九卿又何乐而不往?于是便有了这场九卿会丧的大戏。

不料这葬礼搞得太隆重,招摇太甚,引发舆论非议,有人奏报给皇帝。乾隆知道后勃然大怒。一帮公卿大臣,去给一个包工头下跪磕头,体统何在?擅自动用帝后丧制,居心何在?但只是听说,未见实据,于是派时任九门提督、兵部尚书的心腹大臣鄂善查实奏报。不久,鄂善回奏:此为俞家养女婿许秉义为争夺遗产而起,主要操办者是内阁学士许王猷、礼部侍郎吴家骐、詹事府詹事陈浩。另,顺天府尹张鸣钧在办案过程中,私自发掘俞家埋藏白银2万两。乾隆下旨,将顺天府尹张鸣钧交刑部议处,内阁学士许王猷、礼部侍郎吴家驹、詹事陈浩等革职。俞家养女婿许秉义斩首示众。此案似乎已告结束。

三个月后的乾隆六年初,御史仲永檀的一道奏折,让事态骤然扩大。仲永檀在奏折中称,前去吊唁之人,在俞家遗产继承案中收受了贿赂。前往俞家吊唁的不止九卿,还包括军机大臣中仅有的两名汉人张廷玉、徐本。大学士赵国麟,兵部尚书鄂善等,都不干净。并直指鄂善在查办案件中受贿1万两。

此奏折,貌似为纠察官风,实则为朝中政斗。御史仲永檀是张廷玉政敌、军机大臣鄂尔泰的“得意门生”。此举目的在于打击张廷玉一派。由于仲永檀此折打击面太大,震动整个朝局,乾隆帝不得不有所顾忌。看到该折后,他以为仲永檀诬陷大臣,但“事不查明,何以治仲永檀之罪”,于是,先调查有明确受贿线索的鄂善。乾隆打的算盘是,自己的亲信鄂善绝对不会有受贿问题。而在查无实据之时,便可以治仲永檀诬告之罪。

不料,几天之后,案件的调查出现巨变。鄂善的家人及知情者,都一一招认。乾隆闻奏大怒,又亲自提鄂善当面询问,鄂善拒不承认。乾隆心生一计,引他进密室,好言劝慰说:“汝若实无此事则可,若有,不妨于朕前实奏,朕另有处置,而谕此数大臣从轻审问,将此事归之汝家人。”鄂善熟思良久,承认从其家人手中得银一千两。刚一招供,乾隆却把脸一沉:“以皇考及朕平日深加信用之大臣,而负恩至此,国法断不可忽!”本来汉九卿受贿会丧富商,乾隆早已气愤至极,现在自己亲信的满臣又受贿,更使他怒不可遏。受贿一千两银事虽小,乾隆气的是苦心培养的心腹,却对他有隐私,“鄂善之重罪在于欺罔大不敬!”

见乾隆翻脸,鄂善心知不妙,在诸臣再审讯时,他推翻前供:“我听谕旨云:如果有受贿实情,可在朕前据实奏出,朕另有办处,以全大臣之体。”“恐皇上办理为难,是以一时应承,我实无赃私入己。”然为时已晚。乾隆听说鄂善翻供,就更下了决心,命将鄂善拿交刑部,不久带至家中令其自尽。

对于众多文武朝臣,为得一个包工头的银子,不顾朝仪以身试法的丑闻,乾隆顾及面子,予以了遮掩,谕称:“仲永檀折内所奏大学士等到俞姓送帖吊奠一事,今查询明白,全属子虚”,不必追究。

此案的结果,乾隆不仅处死了鄂善,还将仲永檀调任左佥都御史。但事情到此并未结束,被仲永檀参劾的大学士赵国麟上书乞休,乾隆帝知其有怨气,命其照旧供职。但赵国麟所求并非留任抚慰,他心中有气,再次上折:

好利固真小人,好名亦伪君子。名之与利,相去几何……九卿中之吊奠者,非必尽无耻而贪利也,特过听怂恿之言,因循礼俗之陋,而偶一失足,重为天下非笑……以蒙恩坐论之崇班,而被以跪奠细人之丑号,此何如事,而可轻出口乎!

字面意思是:我们都是朝廷的高级官员,却被下级随意说成是跪奠小民的丑类。这有违“尊尊”之义,不利于朝纲啊。言下之意却是:皇上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们这些老臣啊。

乾隆当然能够品出字里行间的味道,但一时也无话可说,只得在朱批中称该意见“老成持重”。但没过多久,赵国麟又被内府刑科给事中卢秉纯参劾(按,内府刑科是设置在内阁中的对应六部的谏言、监察官员,不归六部管辖。职责是辅助皇帝处理奏章,稽察六部事务,对圣旨与奏章执行情况进行检查与注销)。参劾赵国麟庇护解任官员、赵的亲家刘藩长(原任光禄寺卿),不仅“缔结姻亲”,泄露刘被参奏的内幕,而且试图保举刘藩长,使其复职。乾隆帝抓住这一点,命将赵国麟降二级调用,出了心中恶气。事后查明,卢秉纯参劾不实,并且在审案中对刘藩长大打出手,主审此案的鄂尔泰、张廷玉对此十分反感。乾隆帝得知后,称卢秉纯为“妄乱无赖”将其革职,但又明确宣谕,赵国麟之得罪,乃其“不知自处”,“并非因卢秉纯之参奏”。大概是乾隆觉得如此对待赵国麟不太合适,次年,即乾隆七年,恢复了赵国麟的尚书职务。但赵国麟已经伤透了心,便上疏请求引退,乾隆不允。过了几个月,赵国麟再次上疏乞休。惹恼了乾隆,命革职,留在咸安宫效力。第二年,才允许赵国麟返回故里。

一场葬礼引起的官场大地震,一段赵国麟与乾隆斗气的老故事,絮絮叨叨说完了。给我的感觉:

无官不贪,能赚钱的地方总少不了官员的身影。改革开放初期,各地流行的请官员给企业开业剪彩赠送金剪刀、红包与九卿给包工头吊丧,如出一辙。

无君可信,乾隆的所谓心生一计诱骗鄂善招供,完全没有政治操守。此类行为,耄耋之年的老者当有所经历。

无理可讲,明明是乾隆皇帝错误贬斥了朝臣,却容不得大臣有一丝怨言,想撂挑子都不行。皇权有开除你的权力,但你没有退出的自由。

“三无”产品盛行,是法制不健全的重要标志。随着民智启蒙,法制健全,“三无”产品一定会越来越少。这一点,我真信!那个长得与外星人一样的马云不是说:“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由此,我也希望大家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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