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观音》:“观音”后的修罗 华美中的荒凉
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这句话用来形容《血观音》,再恰当不过。
影片以一段说书开始,借说书人的口,讲述出这个台湾上层社会权力角斗的故事。
说书人作为故事的叙述者,时而暗示了故事的情节,如“海棠断肢不见血”,预示着棠真之后被截肢的命运,时而充当导演的代言人,对故事做出评论,如“孤儿寡母心不齐”时而略去不必要的叙事,使整个情节更加紧凑。
影片里的三个女人,周旋于权贵之间,最终成为一场政治经济阴谋的最大赢家。
棠夫人表面上只是端茶倒水,迎来送往,表面和蔼,懂得退让,但实际上,她才是真正的幕后玩家。作为整个阴谋里的掌控全局者,她明面上告诉其他人“弥陀计划”将会落实在秀山,让大家提前买地投资,但暗中运作,使“弥陀计划”最终落地在丽水,这样一来,棠夫人不仅赚取了巨额利润,还让政治对手王议长等人陷入炒地风波,因此落马,自己扶植的曹秘书因此在政治斗争中取得胜利。
颇具反讽意味的是,让众多人倾家荡产、丧黄泉的土地开发计划,被命名为“弥陀计划”,一尊代表着至善、超然的观音像也被当成收买人心的工具,观音像在谁手中,就意味着谁被棠夫人拉拢,加入了棠府的利益集团,大慈大悲的佛教象征,却被用来做肮脏血腥的交易。
至于棠夫人,吃斋念佛,超然淡泊,但实际上却是一个为了利益连女儿都肯出卖的人。棠宁和棠真,都不过是她的棋子,她的名牌包,用旧了就随时换掉。
棠宁是棠夫人的女儿,性是棠夫人利用她的工具,也是她反抗棠夫人的手段。影片通过种种暗示,告诉我们,棠宁对廖队长的睡服,在某种程度上,是棠夫人默许甚至暗示的。棠夫人给女儿买性感内衣,并同时告诉她廖队长单身,其中不无暗示棠宁去色诱的意味。可以想见,在以前的事件中,棠宁也是用身体做交易,维护棠府利益的。
但棠宁终归不是棠夫人谋求利益的工具,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她厌倦这种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尔虞我诈的生活。她从所谓“正统”里出走的途径,就是“性”。她不愿做听话的“白痴”,不愿做光鲜亮丽的名牌包,于是,她以身体为武器反抗棠夫人的权威,最终出逃,可是一旦深陷名利的深渊,就很难再回头是岸了。
棠真是棠宁未婚生育的女儿,但棠夫人为了面子与名誉,将棠真认作自己的女儿,也就是棠宁的妹妹。在这样畸形关系中成长起来的棠真,乖巧懂事,懂得察言观色。但年幼的她,早已在迎来送往的耳濡目染下,和棠夫人的亲身调教下,继承了棠夫人的心计与绝情,甚至比对方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对闺蜜见死不救,私扣马可的身份证,使其东躲西藏,不能返乡,还向棠夫人告密棠宁将要出逃,种种心计,和她十三四岁的清纯外表比起来,有着令人触目惊心的残忍和冷酷。
在影片里,棠真两次捡起红苹果,一次是在对闺蜜见死不救之时,一次则是在让棠夫人身患重病苟延残喘之时。亚当与夏娃在蛇的引诱下吃的果子,正是红苹果。它是堕落的代表,欲望的象征。棠真捡起红苹果,就暗示着她的“黑化”,角色开始滑向黑暗的深渊,走向堕落的路途。
一直看到影片最后,我们恍然大悟,棠夫人的温和背后是心狠,棠真的纯真背后是残忍,而棠宁的放浪形骸背后,却恰恰是对母亲、对吃人的环境的反抗。
随着剧情的推进,人物形象被推翻、重建,在这种不断地反转中,人物因此获得了张力,角色塑造因此变得有深度、耐挖掘,丰满而不苍白,立体而不单薄,主题也自然随之加深。
到最后,我们发现,惨烈是真的,爱情是假的;华美是易碎的,荒凉是浓重的。于是,影片的结尾,就只有那个说书老太太怀抱琵琶,独坐在黑暗里,背影苍凉,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