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不敢去餐厅

一群佝偻的身腰，一片干枯的白发，一双双浑浊冷漠的眼神，嘴角挂着饭粒，嗓音嘶哑，说话呜噜不清，步履艰难，一群八九十岁疾病缠身的老人。不是患着帕金森疾病，就是中风后遗症，或者早期痴呆症等，餐厅里望去满目苍夷、惨不忍睹。我总是把饭菜带回房间去吃，为了躲避这样不堪入目的场景。

这就是苍老​吗？眼前一片混沌，看不见一张笑脸，看不见一朵鲜花，更看不见一朵飘逸的白云。于是，何须睁开眼睛观望世界。于是，低垂眼睑，缩头哈腰。骨头也松了，关节也滞了，蹒跚在最后几天的日子里。

耳边一片死寂，听不见一声欢笑，听不见一声鸟叫，听不见一丝风声，世界与他告别，于是，世界在他心中死亡。他就像一具死尸，在人间晃荡。

这就是老年吗？这里的老人大多不富裕，是穷人的老年，可悲的晚年。

他们没有多余的钱，看不起病。他们没有文化，不知道现在的医学发达，白内障、耳聋都可以矫正。他们的老年生活，就是等着食堂里那一日三餐煮青菜，烂饭，不费牙的食物。也是，他们的牙都坏了，已经嚼不动食物？

我害怕去餐厅​，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群老人。

可是，现在民间竟潜伏着一种“仇老”的情绪。因为养老院与乡村邻近，与乡民们常常要碰面，那些并不富裕，文化程度不高的乡民，他们觉得这个养老院里的老人，每月拿着五、六千的养老金。其实院里只有少数几个教师和干部，大多数只是企业退休老人，三千左右的养老金，住养老院并不富裕。还有许多老人没有养老金，是靠儿女们凑钱住进来的。

而底层的村民们并不了解情况，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能住进这样的养老院就是奢侈。于是，每每坐公交车路过养老院就嫉妒仇恨，他们愤愤不平地骂道：“这帮老人，每月拿着花不完的钱，让人伺候着，老死不死！我们年轻人干死累死也拿不到几千、、、”

我在公交车遇到好几次这样的谩骂。别的老人也说常遇到这样的谩骂。

太恐怖了，社会上那种不公平的怨怼，竟然转移到老人身上。不敢想象，是否哪天会有村民冲进养老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施暴？

说起怨怼的情绪，有一天我走在街上，一个邋邋遢遢的老汉走在我身边，边走边骂，骂的是某某党员是操蛋，接着骂组织都烂了。我很惊讶，百姓口里竟然有了这种明目张胆反对的语言。

最近上面开始整治村霸，公交车上也有了新内容， 骂村霸，而村霸就是乡干部。百姓骂道：“上面发点钱都被他们黑了，阿拉晓得也没法，人家一帮帮亲戚都是官，碰不得、、、这朝代已经不是阿拉老百姓的，是该换换了。”

有时去打饭，站在餐厅，不知道自己是恐怖苍老​，还是另有恐惧，似乎到处都有怨怼和仇恨。

硬件不错的公寓， 外观很美。

十四:不敢去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