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我的外婆
说起我的外婆，浮现于脑海中的词是勤劳、好女人、省吃俭用、吃苦耐劳、爱孩子等等。昨天，天气晴朗，微风，小路上绿树成荫，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我跟随着妈去探望瘫痪在床的外婆。
想起外婆对我的疼爱，麻木的心渐渐柔软，童年有外婆疼真好。
三年前，外婆突然中风，而后瘫痪，再而后神志开始不清，对很多人都不大认得了；最后连说话都使不出力气了，不得已整日躺在床上。外公照顾外婆，一日三餐弄些易吞咽的流食喂外婆吃，白天黑夜需时常给外婆翻翻身。
妈在外婆瘫痪后常说：“谁让你外公年轻时一点都不知道疼人，现在好了，你外婆累倒了，这是你外公该的。”然后爸在家里时，妈就常用这句话告诫爸，爸心情好时迎合一下，心情不好就闷不吭声。
我跟着妈走过了一个用木头临时搭建的桥，穿过了一条小河，顺着一条小路直走就到了外婆家，全程大概20分钟左右。
在我的印象里，外婆家一直是个小瓦房，现在依旧是，小瓦房格局不大：两间简陋的房，一间住人，一间放杂物，两间房之间隔着一个大厅。房子的外面一排排树木，外公在屋子的前后都留出了一片空地种菜，有空心菜、芹菜、萝卜、油麦菜、青菜、小葱、胡萝卜……所以一年四季，外公家的菜总是多的吃不完，我们这些后辈就有口福了。
印象中的外婆家，一直都很有家的感觉，人走近了，心很暖。记事以来，我常常去外婆家吃饭，外公每次过生日都会把小姨一家人、两个舅舅家和我一家人都叫过去吃饭，要是凑不齐人，绝对会在过年时挑一个日子聚齐吃饭。
那时，外公和两个舅舅、我爸还有姨爹他们就坐在长凳上或者塌上，外公抽着老旱烟，爸和舅舅们抽着香烟，姨爹不怎么爱抽烟。外公边抽烟边讲话，爸这些晚辈们都恭恭敬敬地听着，烟雾缭绕，冉冉升起。
女人们都在小灶房里分工合作，煮饭炒菜、洗盘子烧柴火等。我和我姐、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都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玩，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年了，当时尚小的表弟叼了一根烟在学大人抽，结果把自己呛到了，我们笑得不行，他还被小姨骂了一顿。
儿时，鱼肉还是不太吃得起的，但每次去外婆家吃饭，十几盘菜几乎都是荤菜。那时只顾胡吃海喝，现在想来外公外婆平时该是多么节俭，才能在那时候变出那么一大桌子菜。
那时候，家里穷，我们这些外孙一到外婆家去，外婆小心翼翼地从上衣的里兜拿出几个硬币分给我们，可能会是一毛、五毛、一块。有时候外婆会偷偷地给我们，因为舅妈看到了会不太高兴。
外公外婆一辈子种地，到了60、70岁都在种地，又舍不得吃穿，什么都毫无保留地留给子孙。中国人都讲究“养儿防老”，外公外婆这一辈子养儿养女，老了还是自己养自己，可能这就是生活的无奈吧！
外公外婆除了耕种自己的田地、大舅的田地和照顾孙子孙女还去打零工。在我的记忆里，外婆有时候会带着我去别人家剥棉花，有的人家承包了几十亩地，都种棉花，他们会把棉花桃摘下，装在系在腰间的袋兜里，再统一运回家里，然后招呼一些街坊邻居来家里帮忙剥棉花，剥一斤大概七毛钱的样子，外婆能剥个十几块钱，我就剥了个一、两块，都拿去买零食吃了。
后来，上了初中，去外婆家的次数就少了很多，心思倒不是都用在学习上了，只是多与朋友一起玩乐去了。
记得大学期间，有一次回家时，需要走一段路，路过一户人家时，一个包着头巾拄着拐杖，穿着破旧深蓝色上衣和裤子的老奶奶颤颤巍巍地向她前面的大门走近，又犹豫了停住了脚步，低下了头，好像又很怕走进。依稀从老奶奶的嘀咕中大概知道是这样的：她的儿子和媳妇嫌她老了做不动了，上次吵架把她赶了出来，一直到现在。
我…我叹息着向前走着，内心很惶恐，那老奶奶无助可怜的身影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什么都不留给自己的外公外婆还好留住了这间小瓦房，至少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两个舅舅都另外有房子。
外公是个孤儿，有一个哥哥；外婆很早就嫁给了外公。听妈说，外婆生的第一个孩子因为病了没钱医治就早早地过世了，我该叫她大姨。小舅是外婆的最后一个孩子，是家里最小的，当了七、八年的兵。小舅结婚第一年还住在外婆这里，第二年搬到镇上去了，小舅结婚时购买了一台座机，搬到镇上去也用不着了，留在了外婆家。
我爸常年在外打工，那时候家里是没安电话的，所以每次爸傍晚打电话回来，都打到外婆家。外公或外婆来喊妈去接电话，妈带着我和姐就着急忙慌地赶过去了，印象中妈的话很多，每次叫我和姐姐跟爸说话时，我捣鼓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妈说我不懂事，我就气呼呼地跑到外面去了。等妈和姐说完，就回家了。
外婆对爸和姨爹也很好，完全把他们当作亲儿子，爸常常在我面前念外婆的好。爸在外婆那里得到了很多很多温暖，家里日子过不下去，总是外公外婆接济一下我们，而他们的日子也是那么难。
所以，现在外公外婆老了，爸这个女婿从来不会推辞自己的责任，尽自己所能照顾到老人家。
外婆突然中风之前，外公已经中风过一次，还好当时外公治好了。外婆是在一次蹬三轮回家的路上，可能因为天黑看不清，三轮撞到一个石头上，外婆当时整个人都倒在地上了，送到医院时医生说老人家可能之后会瘫痪，后来反反复复地住了几次院都治不好了，渐渐地脑子有些糊涂了。
前年过年时，外婆精神上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力气倍增，把家里的东西都往外扔，谁都认不得，之后扔累了才停了下来。渐渐地，外婆话都不怎么说了。
虽然外公常说：“你外婆还不如就那样去了，省得受罪”，头发花白而稀薄的外公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在抽着老旱烟，眼睛望着门外，佝偻着背，但我知道外公是舍不得外婆的。
小姨常年在外打工，小姨每年过年回来去看外婆时，外婆没说话，总是哭了好久好久，哭地满脸通红，嘴巴控制不住地流口水。那次，表哥在外当两年兵回来看外婆时，外婆也这般哭得厉害。
昨天，我去看外婆，外婆坐在一个靠椅上看电视，因为没力气，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溜，我和妈妈一人一边把外婆向上抬了抬，外婆像个孩子般认真地看着我，我拿来了剪子把外婆的手指甲修剪了一番。
当说到我和表妹都毕业了时，外婆突然哭了，哭得满脸通红，看到外婆哭我也想哭，外婆虽然说不了话，但心里对子孙后辈的爱一直都未减少半分。
我心疼这样的外婆，人啊！还是要对自己好一些。我有时候想：如果外婆当初对自己好一些，是不是就不会像这样活受罪了？外婆渐渐地止住了哭声，仿佛在竭尽全力想拉住我的手，我立马用手握住了外婆的手，外婆拉着我的手，眼神转移到了电视上，之后像个小孩子一样认认真真地看着电视节目。
窗外的树叶在摇曳，屋子里的外婆握着我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