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涯边跌落,落入星空辽阔
透明办公室落地窗外,黑云压城,狂风呼啸。街道边粗壮的法国梧桐恣肆地支离、摇摆。这是今年夏天的第一股台风,势力似乎比往常更加直催人心。
林嘉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乌云密布的天,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里是吴氏集团斥资数十亿建立起来的摩天大楼,林嘉黎所在的位置,是31楼市场部总监的办公室。
作为华尔街鼎鼎有名的商界人物,林嘉黎选择回国入职吴氏集团,屈居市场部总监,除了因为她对整个欧美市场的风云变化了如指掌,能轻易胜任外,她心里一直藏着沉溺多年的复仇计划。
(一)
飞机螺旋桨的声音呼啸而过。虹桥机场。
林嘉黎要接机的人,是她在纽约华尔街教她分析市场行情的美籍华人,但业界大家都习惯称呼他Mike。Mike其人,业内皆对其敬重三分,林嘉黎更是如此。
Mike此次来上海,吴氏集团指派林嘉黎来接机,再合适不过。
“Hi,Mike。旅途可还顺利?”
在纽约,二人已习惯拥抱、贴面、互相寒暄的社交礼仪。此次回国依然如此。
“下榻酒店已为您预定好,先带您去休息,晚点我在酒店门口等您。”林嘉黎面带微笑。
北京时间晚上八点,希尔顿酒店门口,林嘉黎如约而至。
Mike已换上一身轻便又极具质感的短T牛仔裤,林嘉黎一身黑色Chanel短裙套装,优雅如天鹅。
法式餐厅。二楼街景窗边,气氛微好。
“知道我此次回国是为了吴氏集团的华泰地产项目吧。”Mike品了一口红酒----法国PETRUS,那是他最爱的香醇。“还是你懂我啊,阿黎。”
“恐怕世界上除了法国国王,就属您最懂PETRUS了。”伴着cheers的融洽之声,林嘉黎顿了顿,接着说道。
“吴氏集团近两年最看重的项目就是华泰地产,此次把您都请来了,整个上海都震动啦!我也一直恭候着您呢!”林嘉黎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双唇微启,明眸动人。
(二)
赵书煜拿着一叠文件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吴总,这是本季度的销售数据和财务报表。集团利润比上个季度增长了一个点。”
吴兆雄缄默,座椅背对着办公桌。
“要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赵书煜已经是第N次吃这样的闭门羹了。
“Shit!” 卫生间洗手区域,赵书煜不禁矢口骂出了声。他知道,自己整日疲于奔命换来的集团一个点的效益在吴兆雄眼里根本一文不值。就连他这个人,在吴兆雄眼里也根本一文不值。他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厚重的眼镜框下,疲惫不堪的双眼,颌下的胡茬一夜之间长了出来。
赵书煜是沃顿商学院的高材生,回国发展后任职于国内最大的家族地产建筑集团---吴氏集团。但和吴兆雄相比,他永远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是任其践踏自尊的可怜虫。而吴兆雄却可以继承家族产业,永远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睥睨着他。
赵书煜在吴氏忍了六年。他忍够了。
(三)
林氏置业也在为华泰地产项目而费尽心力。整个华东地区地产行业的蛋糕被林吴两大巨头瓜分殆尽。华泰地产项目对于两家而言,都是势在必得。
任飞跃是林豪生的得力干将,此次派出他来全权负责华泰地产,林豪生拭目以待。
商场从来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明天晚上10点,老地方见。”电话这头,一抹红唇说完就收了线。
任飞跃和林嘉黎见面的地方,是上海不甚出名的洋子酒吧。林嘉黎咋了一口Aberfeldy,她喜欢这样下班后这样似醉非醉的迷离。
“你醉了。”任飞跃拿开她意欲继续的酒杯。
“你想要拿下华泰地产,我可以帮你。”林嘉黎眼神迷离,靠倒在任飞跃的肩头。
“你这么说,不怕丢了饭碗。”
“我一个这样的人,饭碗丢了怕什么。”说完便再也没了声音。
任飞跃开车一路慢行,看着副驾驶上面色微红双眼紧闭的林嘉黎,不禁百感交集。这姑娘骨子里,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倔强。
六年了,任飞跃的副驾驶上,除了林嘉黎,再无别的女人。
(四)
赵书煜从吴兆雄的办公室出来,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面无表情,拳头在握。一阵敲门声,断了他的情绪。
黑色高跟鞋,洁白的职业套装,姣好的妆容,淡然的一丝笑,友好又狡黠。林嘉黎每次的出现时常让自己有这样的感觉。她的眼神总那么动人,让人过目不忘,却又让人看不透这目光背后的秘密。
“我珍藏的夏威夷Molokai,虽比不上你的蓝山咖啡,却会让你回味无穷哦!”说着便端上了赵书煜的办公桌。
咖啡的香浓顿时布满了赵书煜的办公室,香醇袅袅。
“林总监是来找我谈华泰地产项目细节的对吧。关于华泰,......”
“我是来找你的。”林嘉黎眼神灵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十分钟后,林嘉黎踩着势在必得的自信步伐走出了赵书煜的办公室。
(五)
按照林嘉黎之前的承诺,赵书煜彻夜难眠。
第二天上午,赵书煜给林嘉黎去了电话,“好。你帮我赶走吴兆雄,我助你夺回林氏集团你应得的位置。”
晚上十点,还是上海洋子酒吧。
“我这边已经帮你拿到了吴氏关于华泰的最高竞标价,希望你能兑现你的承诺。”林嘉黎没有醉,却双颊绯红。
任飞跃宠溺地望着这双动人的眼睛,双眼氤氲。
事实上,这么多年,不管眼前的这位林小姐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从未让她失望吧。可她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他的位置。任飞跃不知不觉中,醉了。
林嘉黎独自回到公寓,舒心地冲了个澡,卸去精致的妆容,露出她从不示人的疲惫。
明天的太阳,就会不一样了。
(六)
任飞跃趁打卡前回去换了身干净的西装,敲开了林豪生办公室的门。
“此次对于我们林氏拿下华泰项目,有问题吗?”林豪生开门见山。
“我想,应该万无一失。”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后天竞标会后,我来向您汇报。”
林嘉黎在竞标会的前一天,跟Mike 在希尔顿酒店中餐厅见了面。
“师傅,您和华泰地产总裁是至交,此次竞标如果您帮助林氏集团拿下华泰,我将万分感激。毕竟,您知道,我和林氏之间,......”
“你有什么理由让我帮助你背叛搞垮你的东家呢?”Mike并未曾预料,作为吴氏全权负责华泰项目的林小姐,竟然在竞标的前一天,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商场从来没有绝对的忠诚,越厉害的角色,往往越有打破时局的魄力。这些年来,他知道林嘉黎就有这样的魄力。
第二天早晨八点,竞标会开始前一小时。
“嘉黎,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必须答应,不要再伤害你的父亲。” Mike 给林嘉黎去了电话。
(七)
竞标会现场。
到场的除了吴氏林氏两大地产建筑巨头,还有在激烈的竞争市场中分得一杯羹的霍家公司和其他不入流的企业。
竞标以华泰地产5000万的起价开始叫价。
“6000万。”首先出价的是吴氏集团。
“7000万。”林氏集团代表应价。
中间参与的还有霍家公司和其他企业。
“一亿两千万。还有吗?”所有人近乎血脉喷张。
“一亿两千万一次,一亿两千万两次,....”
“一亿三千万。”吴氏集团代表叫出了最高价。
贵宾席的另一端,任飞跃露出了狡黠的笑。
“一亿三千万一次!一亿三千万两次!”
“一亿三千零七百万。”任飞跃出手了。
林嘉黎眉头紧锁,手里的竞价牌没有再次举起。她走的路,是多年经营的结果,她不会临阵脱逃。
吴氏集团痛失华泰项目,林嘉黎引咎辞职。
出了吴氏集团大楼,任飞跃在那里等候多时。
(八)
林氏集团大楼。
这个林嘉黎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这个本该属于她的地方。如今她却在外流离多年,有家难回。都是拜那个男人所赐。林嘉黎咬牙切齿,却又百感交集。
“都已经为你安排妥当。这是你的办公室。”
任飞跃,这个呵护她六年的男人,递上一杯牛奶。
“别总喝咖啡,伤胃。”
林嘉黎什么也没有说。她不说话,任飞跃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任飞跃都可以心领神会。而此时,他竟茫然若失。
“谢谢你给我的安排。”
林氏集团在华泰项目上赢得彩头,进一步巩固了其行业龙头的地位。
而吴氏此次痛失利益,自然安分休整。
吴氏集团董事会内部出现了骚动,部分元老认为吴兆熊不堪大任,要他下台。
“吴氏的继承人除了我,还有谁有这个资格!你们以为我会让位吗?”
“还有他!”Mike带着赵书煜推开了董事会大门。
“他也是吴老爷子的儿子。吴老爷子临走前交代我,如果有一天董事会出现内部混乱,要我扶持他作为吴氏集团的新当家。”
“一派胡言!”吴兆熊近乎咆哮。
“这是吴老爷子的遗嘱。”
从此,赵书煜开始了不再卑躬屈膝的日子。这一切,他都要感谢一个人。
(九)
林嘉黎始终不愿踏足总裁办公室。
林豪生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小黎,既然回来了,晚上跟我一起回家吃顿饭吧。”
“六年前你跟那个女人把我和妈赶出去的时候,我心里就没有这个家,也没有你这个爸了。”这是林嘉黎六年来第一次如此情绪化。
她恨眼前这个男人,一手造成了妈妈的死,她恨这个男人亲手拆散了这个家,她恨自己还要回来帮他。
“过去的就过去吧,爸爸想要弥补你。”
(十)
吴氏与林氏的竞争还在继续。
任飞跃对林嘉黎的感情,依然如故。
赵书煜也慢慢成长起来。
林嘉黎,似乎慢慢让心和生活,都热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