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性也 第五章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姑苏市北,有一小城秭归。秭归城南有湖半泽,方圆百亩,名曰嘉措。
嘉措湖上断桥半座,经年无人,杂草丛生。桥东有小路一条,怪称大道,蜿蜒曲折。
大道西边儿,有破观一座,人曰玉京,观内住着师徒两个。老道士和光带着小道士同尘植林两旁,四季长青,名唤忘忧。
忘忧林尽,有间小店,取名随遇。人道是:菜品新奇,味道绝美。
店主答曰:非菜美,食色性也。
随遇馆内上下三人,有老板一个,跑堂福禄,还有个迷糊小会计灵犀。三人里,主事的是个文弱书生。没说姓什么,自称随遇,北平过来人,二十郎当岁。
迎来送往间,尔雅温文,童叟无欺。唯有大堂门口,刻着条古怪规矩:菜好了,酒满上,带着故事,很高兴认识你。
当天地开始与世隔绝,昔日游荡在人间的神仙都成了酒后的云烟。不要问生活为什么多了些黑暗,太阳下,从来少不得影子来来往往,教人难分如梦还是幻。曾听说登仙是条不归路,我愿化作庄周梦里的蝴蝶。不为游荡花丛间,只恨生的晚了误了仙。
——和光
1.
几声惊雷后,已随遇馆为界限,别处都是半滴甘露未得降下来,唯有随遇馆头顶、天上,雷霆乍作、大雨瓢泼,十分特立独行的下起了暴雨。
风雨如晦,又有风裹着远处嘉措湖水,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汹涌澎湃的向着随遇馆上拍来。嘉措湖水刮过地面,洪潮过后,露出地下掩埋了不知多少年的莹莹白骨。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嘉措湖水还有残留,大概是湖水上涨后推动了白骨,隐隐约约间,这些白骨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向随遇馆移动着。
直唬得小道士同尘,远远就站在随遇馆外,干净有阳光的地方与左邻右舍驻足观望。
尤其是,先前在玉京破观门前叫走了和光的农户,更是紧随着同尘跟在他屁股后头,追着和光而来了。
正是农时最闲着的时节,便是素日最拖拉的庄稼汉也都忙完了地里的活计,无事所做。
人有难得是清闲,可若是真的勤快惯了的人,生来就是闲不下来的。
“小道士,家里新炒的芥末味瓜子,要不要来一把?”
“什么味道?”
“芥末味的。”
“多谢白施主,我果然还是中意重庆火锅味道的多一些。”
虽说是,芥末味道的瓜子比起来重庆火锅味的多少有些差异,同尘还是很愉快的接了一把瓜子,开心的一面看着被雷劈的师父,一面边吃边聊起来。
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师父,若是真连这点雷霆都扛不过去,还谈什么重返天庭呢?
果然,这边和光才吃完第一把瓜子时候,老道士和光早已经轰破了笼罩在随遇馆头顶上的乌云。
唯一遗憾的就是随遇馆里早就没了人,和光守护了半天的随遇馆,不过是随遇在和光、同尘走后,准备好用来瞒天过海的障眼法罢了。
而拜斗,真正挑选的地方,不在这里,而是另有他处。
拜斗祭坛就设在秭归城外不远处,这里是朝廷与各大势力并立,联邦与王国必争之地,更是新世界与人间界最先接轨,也是洪荒最先开始复苏的不周山脚下。
不周山,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不,也就是表否定,周,意思是周全,完整。山,指的是高于地平面的自然隆起的石头。
不周山,也就是指不完整的山。这山原是打一有名字时候,就不完整了。
而它的不完整,从他诞生之日起,便是如此。相传是洪荒时期,首生盘古,垂死的化身。
无论是各家势力现存的古籍记载中,或是现世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里,均记载了同样的故事、传说。
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为星辰,皮肤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
不难看出,盘古开天身陨之后,他的四肢五体分别化为四极五岳,肌肉筋脉成了田土。
而眼下拜斗祭坛所处的不周山,正是盘古当年的脊椎所化成的一部分,更是被人称之为天柱。
2.
天柱,又有名曰天地之梯。绝天地通前,更是几条少有能连接人间与天界的通道之一。
尤其是而今这个紧要关口,新世界与人间界接轨,洪荒逐步复苏。
这里,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天地间,灵气最浓郁的几个洞天福地之一,也恰好成了拜斗、祈福、借命的不二首选。
随遇早在早些时候,一面在随遇馆内与海誓、灵犀他们聊天,一面嘱咐和光同尘两师徒回玉京收拾家伙的档口上,就已经背地里掐指,唤出了几个黄巾力士,前去不周山前锻造拜斗祭坛。
拜斗祭坛,又与别的祭坛不同。
其中,拜斗祭坛有墙两重,形成内外两重坛,均为北圆南方。
是为了把天地的形象,更生动、形象的表现在墙上,以象征天圆地方。当中,外坛墙的东南北三面无门,只西面冲不周山方向锻有一道神门。也就是拜斗所走的圜丘坛门,而圜丘坛门又名祈寿坛门。
这扇门为三间拱券式,绿琉璃简瓦歇山式顶。
内坛中间,还有着一道东西向隔离墙,它可以算作圜丘坛门的北墙。这段隔墙就筑在两轴线部位,成弧形向北凸出,绕过外墙而与东西向内坛墙相连接,再将圜丘隔成一黑一白呈太极形两个区域。
圜丘坛门,拜斗祈福位南,求寿位北。
一南、一北,一黑、一白,一为拜斗、一为求寿。
恰好均匀分部在南北中轴线上,从天上望下去,宛如是太极图上的黑白两点。
中间又有一道长三百六十五米、宽三十米的神道蜿蜒成S把整个圜丘连成一个整体。
圜丘坛上更是建有祭天、皇穹、奉神、神库、神厨、祈年、大祀殿、东西配、皇乾、七星石、神库与神厨等殿。都为蓝色琉璃艾叶青石台面,汉白玉柱栏。
三层楼制,高九米,层层直径八十一米,各层四面台阶各九级。
最顶层中心为一块圆石,外铺扇面形石块九圈,内圈九块,以九的倍数依次向外延展,栏板、望柱也都用九或九的倍数。
九为数极,象征天数。
台面石板、拦板及各层台阶的数目,均为奇数九或九的倍数。已台面石板以上层中心圆石为起点,第一圈为九块,第二圈为一十八块,依次周围各圈铺开直至底层,均以九的倍数递增。
便是各层汉白玉石栏板的数目也是如此。
焚香炉位于圜丘坛外壝内东南,座南朝北,圆筒形,绿琉璃砖砌成,其东、西、南三面各出台阶九级。正面出台阶六级,饰旋子彩画。倘若是单从锻造技巧言,焚香炉的设计更是造型精妙绝伦。
炉上刻着,大明之神东皇太一(东君)、北斗七星君(天枢宫贪狼星君、天璇宫巨门星君、天玑宫禄存星君、天权宫文曲星君、玉衡宫廉贞星君、开阳宫武曲星君、瑶光宫破军星君)、金、木、水、火、土五星君(东方木德重华星君,南方火德荧惑星君,西方金德太白星君,北方水德伺辰星君,中央土德地侯星君),周天星辰神君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西面却是夜明之神嫦曦(女和月母),又将清福神柏鉴,三山五岳,镇殿元帅王魔,四大天王,哼哈二将,坑三姑娘,冰消瓦解,布雨兴云,惩恶扬善,群星归位、天罡星三十六位,地煞星七十二位,二十八星宿、九曜元辰一众,云、雨、风、雷、电,雷部、火部、瘟部、斗部、太岁部、痘部、水部、财部,八部正神及其麾下诸神神名雕刻供奉其上。
再往前走几步,便是皇穹宇殿,前甬路从北面数,再三块石板即为上达天听的“三告天石”。
相传,绝天地通前的三告天石便是寻常人也能使用。
据玉京破观的老老老老道士所言,站在第一块石板上击一下掌,只能听得了一声回音,是为一声天地震,站在第二块石板上击一下掌,就可以听见两声回音,又叫二声鬼和神惊,站在第三块石板上击一下掌,便听到连续不断的三声回音,回音三响,上达天听。
这也是为什么要把这三块石板,称为三告天石的原因。甚至古代楚国还有个精通练气的贵族诗人,专门把自己站在三告天石上的经历写成了一首诗歌,取名曰天问。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3.
当然,眼下祭坛不过是随遇随手点化而成的黄巾力士所铸,距离古代楚国那位练气士所铸成的问天祭坛多少还有些差距。可即便如此,这祭坛也是金土力士所制,非寻常人能及。
祭天台上设香案茗果,桃子、桂圆、甘蔗、山竹、桑葚五种。以符五方、五行之数。
案角朝着西边,正中放一块玄玉黑虎。黑色对应北方,即为中天梵气斗母元君。虎为新牌,故解为七数之肖(旧牌为牛,新牌为虎),另设斗、米、镜、剑、剪、秤、尺法器七种。
拜斗祭坛才建成,顿时云开天地清。
同尘叫简言之,也就是那个先前在玉京破观前,扯着嗓子吆喝的农户背起老道士和光。待三人赶到不周山脚时,闲来无事的镇民,早已将祭坛围了里外好几圈。
早趁着雷劈和光时候,随遇与海誓、灵犀、福禄他们就抓紧时间焚香沐浴过了,现在几人已经穿的整整齐齐,抱着走走过了三告天石。
简言之脸上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便拉起旁边站着妇女的手,滔滔不绝的讲起来当初自己是如何顶着天谴,如何与老道士和光扛住天雷,才为随遇馆众人锻造成的拜斗祭坛。
老道士和光趴在简言之背后,扯了扯他衣袖,愤愤的张嘴,一缕青烟从他半张开的嘴巴里,晃悠悠的飘出来,他沙哑着嗓子,艰难道。
“放——放。”
简言之说的正起劲,冷不防被和光扯了衣袖,心道:放?放?放你下来是吧。这么想着,不耐烦的将他从背上,咕咚一声摔到地上。
“我都没嫌你沉,你倒是好意思嫌我背的不舒服了?”
若是搁在平日倒也罢,问题是此刻和光正被雷劈的皮开肉绽,哪里禁得起简言之这么一摔。当即被他摔了一个眼圈红红,就连伸出去的手指,都因为身上传来的剧烈疼痛给搞的直打哆嗦。
“放——放开那个女孩,让贫——贫道来。”
同尘、简言之:······
4.
才过了三告天石的福禄,不由对老道士和光肃然起敬,瞧瞧这个老不正经的样儿,怪不得,雷怎么劈他,都死不了呢,想来一定也是年轻撩姑娘时候,没少遭雷劈的主啊。
“师父,我去给随遇哥哥送法器。”
同尘,不着痕迹的远了远和光,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周围人鄙夷的眼神下,依旧保持微笑,老神在在的,在场的也就是唯有脸皮都能与天上雷杠的和光与丝毫不逊色于他的简言之才行吧。
即便是随遇馆的福禄,相比起他们二人来,多少还是略微逊色一筹。
同尘紧绷着小脸蛋,似乎是在为自己能有和光这么一个为老不尊的师父而羞愧,实际心里却乐的开了花,看来今天又是一个没了师父丢脸的精致的猪猪男孩。
他努力装作脚步沉重,耷拉着小脑袋的样子,向着随遇等人所在的拜斗祭坛上走去。近了、近了,他与拜斗祭坛的距离愈发的近了。
简言之恋恋不舍得放下手中姑娘的手,就差把不情愿三个字写在脸上的背起摔在地上正龇牙的和光。末了还不忘回头与那姑娘嘱咐一声。
“百花宫李维西仙子出品的宝石兰蔻牌护手霜,你值得拥有。”
说罢,背着和光急匆匆的追着同尘而去,晚了,可就赶不上好戏了。
“同尘、等一下,同尘等一下。你说你,怎么就忍心抛下八十岁的老师傅与十七八九十岁的好兄弟呢?”
简言之,姓简,名言之,取自:且要而言之,五等之君,为己思治,郡县之长,为利图物。
简为简要,言为发言、说话,合在一起,便是概括地说,简单地说。
身高八尺有余,虎背熊腰,金声玉润,响遏行云,唯独可惜满脸络腮胡子生的与声不搭,年约二十,尤爱与人说话。
随遇初见简言之,顿时引以为天人。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生的一幅狗熊的架子,内置黄鹂鸟的声卡。更何况,他他,彼其娘的还免费搭了一张雷公的脸。
只可惜,再好的名字,往往到最后,也只是成了父母对子女寄托的最美好的一道愿景。这就好比是叫张百万的,未必真的家财就有百万,可能他只是街角蹲着要饭的一个道理。
毕竟,这个世界扭曲、变化莫测如斯,往往就连眼见的都未必属实,更可况是名字了?
总不能因为人家叫来福,你就信了他是看大门的。叫了大夯,人家就得去赶马车吧?不然,是不是所有叫胖子的,都合该就去百搭盗墓呢?
可问题是,总有人就不信这个理儿,还偏爱往命理缺上言。
正如江湖中姓彭的,永远都是五虎断门刀这类不上得台面、档次的小门派传人,姓萧的永远是孤傲的浪子游侠,姓叶的永远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复姓南宫、东方、单姓风的,多半是淡薄名利独居桃源的世外高人。
带森林的,往往都是五行缺木;有炎焱的,生而就是命里缺了火;圭垚的,算你穿鞋有袜挨不着地缺土也就罢了;可是那些叫昌晶,取名带着旭日的呢?
总不能说人家天生欠太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