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俟尘   图/网络

《芳华》是前一段时间看的，看完一直想要来聊一聊冯导的这部片子，却迟迟没有动笔。说不清原因，大概是因为这个故事的时代背景太独特，导致所有的人物关系，故事走向，乃至是人物自身的个性都是极其别扭的。

因为这里头的所有东西都被时代裹挟着，人性无法用逻辑去推测。人性没办法成长和发展。他们非常的断层，就像是被一股洪流拦腰斩断了似的。宿舍里的四个女孩子是这样，刘峰是这样，王灿是这样，包括政委也一样。

1、爱情

爱情是无论何种时代都会发生和必将发生的事。即使是在千钧一发生死存亡之际，爱情也会发生。它的发生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因为它的这种属性，也就总是被当作故事的主题，被一遍遍的讲述。《芳华》里自然有爱情，它也是故事明面上的大主题。

刘峰对何小萍无差别的好，消融了何小萍受尽奚落的心，何小萍对刘峰的爱来得持久，有力量，这种力量让她产生了对抗集体的决心。何小萍最终和刘峰走到了一起，几乎就源自于何小萍自己一往无前的爱情。刘峰只是在接受罢了。

一个刘峰心里可以放得下一千个何小萍，却放不下一个林丁丁。

萧穗子对王灿的暗恋，应该是这部电影里最能引起年轻人共鸣的爱情的样子了。这份爱情的样子非常的现代，也展现的非常纯真。即使是在最后，暗恋无疾而终，都是以最轻浅的方式来处理了。

王灿摔掉了一颗牙，为了能让他继续吹号子，穗子跑回宿舍找金项链给王灿做牙，为了喜欢的人拼命飞奔的画面非常迷人。所以，即使她是在霸凌事件里袖手旁观的那个人，观众也没办法对穗子有什么反感的情绪。

毕竟我们都曾经为了爱情做过一些傻事，这些回过头来想想的确是傻事的事，当下却做的非常庄重。因为非常庄重，付出了真心，所以无需觉得羞耻。

刘峰对林丁丁的爱相对于两个女孩子来说，要更加复杂一些。他对林丁丁的爱里，有爱慕，嫉妒，情欲，自怜，非常多的内容在里头。那不可抑制的一抱，让他深以为意的爱情成了泡影。

在看完《芳华》之后，我曾经发了一段话在微博上，内容是这样的：“看芳华的时候，最不解的地方是林丁丁在被活雷锋刘峰表白后，污蔑刘峰猥亵她这件事。虽然严歌苓也通过穗子的旁白解释了一回。她说那是活雷锋竟然也会有情欲，纯洁高尚的形象在丁丁心里塌陷后产生的阴郁。我们不爱这个人，甚至厌恶这个人对自己的爱，但，这样的情绪会让我们去加害他吗？一个疑问。”

这个疑问得到了许多人的解答。最清晰的一个答案来自一位好友，他回复：“那是一个只能给别人泼脏水来证明自己清白的年代。”因为这个原因，我非常难下笔解读刘峰和林丁丁之间的关系和感情。因为林丁丁的做法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产物。跳脱出时代之后，你不会如此对待一份厚重的情感，你也不会轻易去毁掉某个人的一生。

这是伤痕文学之下的特产。这种极度破坏式的爱情走向，唯一的目的是叩问时代之错，而非指责某一个人。

2、孤绝

比孤独这个词更可怕的一个词是孤绝。走进文工团的何小萍从一开始到离开都是孤绝的。她的身份从来没有被这个集体所接纳过。她身上的“有味”，并不真的是馊味，而是她不被认可的劣等身份。“有味”不过是个兴罢了。

刘峰一开始有接纳她吗？也可能没有。刘峰是在从活雷锋变成臭流氓之后，在同样陷入孤绝之后，才真正意义上的同何小萍站在了一起。孤绝实在是太冷了，与其在孤绝中被冻死，不如去战场。在战场上的刘峰和何小萍特别勇敢，同样不怕死。在生死一线的抗美援朝战场上，不存在身份的差异，没有人闻得出你的异味。投身枪林弹雨，和鲜血躺在一起，孤绝感就消失了，觉得被接纳，觉得有用，觉得更趋近于有意义的生存。那些出生入死的战友，那些烈士陵园里长眠的战友，才是他们芳华里真正的朋友。

萧穗子不是，郝淑雯不是，林丁丁更不是。

3、青春

《芳华》无疑是冯小刚的青春记忆了，或许也是严歌苓的。柔光之下升格的镜头里美好的酮体，跳跃的姿态，清澈的水恣意的飞溅在少女少男的脸上，青绿色的军服，发着白光的脚踝，甚至是那随风飘的白色被单，都是一代人对于青春的美好回忆。因为有了对于缅怀青春的一腔柔情，所以《芳华》的前后部分也和人物一样有了断层。

何小萍和刘峰的悲剧是这个集体和集体里的所有人造成的，但导演和编剧却又对这个集体有着深刻的爱。用了非常大的篇幅来描画文工团最后的解散。对于观影的观众而言，他的情感体验会不自觉的混乱。

一方面我悲伤于集体的凋零，一方面又觉得有些可笑和不解。唯一的解释是什么呢，是导演和编剧自己本身对于这件事也是混沌的。对于自己的青春有缅怀也有悔恨，有想要颂扬的部分，又有非常羞耻的暗礁。这些纠结一五一十的呈现在了《芳华》里。

4、打动我的部分

《芳华》有许多打动我的部分。在这里可以和大家做一个分享。

首先是舞蹈。

因为我曾经学过十年的民族舞，所以对于舞蹈的部分非常有共鸣。我所在的练功房，我的老师所说的口头禅几乎和那个时代没有分别。大大的空间，环形的镜子，围成一圈的练功杆，以及汗水。冯导在第一场舞蹈戏的部分调度的行云流水，节奏，细节，镜子的运用，几乎是一场小型的晚会了。每一位舞蹈演员的终极梦想，就是站在舞台的中央担当A角。等待了多年终于有机会演上A角的何小萍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站上去。

什么会比你的舞蹈梦还重呢？

那就是梦想的塌陷。

最大的悲剧是把极致的美摧毁给你看，失智的何小萍，穿着病号服在草坪上忘情的演绎《沂蒙颂》，这就是将美撕碎给你看了。

穗子和西红柿

穗子站在黑板报旁，接过王灿给的西红柿，一口咬下去的侧脸，大概会成为今年我认为的最佳镜头了。那是穗子在这段暗恋里最为幸福的一刻。红得发烫。这样的青涩的爱，太美了，那一刻有了令人羡慕的青春气息。

车站

这是《芳华》最后的一个镜头，持续时间良久。刘峰和何小萍几十年之后重新依偎在一起。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泛着光晕的滤镜，有的是冷冬肃杀的气氛，和两个人满脸的倦容。背景音是讲述者萧穗子的旁白，她说这两个人互相陪伴直到永远，过得比他们这些人都要满足温柔，你听见，却依旧不会觉察出一丝幸福感来。

前段时间大家都在讨论“佛性”这个词。关于这个词我的一个编剧朋友说得非常对，他说，“佛性大概就是无能为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