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 钟

文/袁  非

小时候在农村上学，我从来沒有迟到过。不是我有多自觉，而是因为每天早上，妈妈都会提前把我叫醒，然后紧锣密鼓地催促我穿衣、洗漱、吃饭，直到目送我背着书包，走过山路拐弯处。

唯有一次，也只是差点迟到而已。那天早上，妈妈已经喊过我一轮。可能是晚上玩得比较疯吧，我嘴里答应着妈妈“就起来"，但屁股却不肯挪窝。

又等了一阵，我以为只是一小会儿，妈妈在我耳边小声问，已经半个小时了，会不会迟到？

我突然想到今天是那个凶巴巴的校长兼的课，脑袋里一激灵，睡意全消，一轱辘爬起来，对着妈妈吼，“就是你，害我迟到！"

妈妈说，我喊过你了，你自己不肯动，怎么赖我？我恶狠狠地说，说好喊我起床，就要把我喊起来才行，不赖你赖谁！

妈妈说，好，好，怪我。早饭在灶上，抓紧时间吃一口。不吃！我边说边赌气地抓起书包跑出门。妈妈在后头喊，好歹吃一口啊！我回头瞪她一眼，一溜烟就跑远了。

那天赶到教室时离打上课铃还有五分钟。那天的早饭也没有耽搁，第一节课后，我就吃到了妈妈小跑三公里送来的热气腾腾的早饭。

但从这件事情，妈妈深刻地汲取了教训，以后喊我起床更准时了，基本说好什么时间，做到了分毫不差，并且以把我喊醒，从床上真正爬起来为准。

若干年后，妈妈还保留着喊我们三兄弟起床的习惯。

如果是住在我们城里的家，每到早上六点或者七点的整时，妈妈总会小心地敲我们的房门，小声问要不要起来上班？我对她说，我们现在都设有手机闹钟，不用您来叫了。

妈妈说，我就是担心手机闹钟叫不醒你们。我和媳妇都说，沒事，叫不醒没关系，我们开了连续叫醒功能，每隔十分钟就会响一次，不会误事。

有时候我们回乡下的家小住。每天清早睁开眼，总能看到窗子外妈妈逡巡的身影。我问，您有事？妈妈说，哎，习惯了，总以为要喊你起床，你看我！

再后来，妈妈已经很老了，加上一身的病，直至卧病在床不能自理，记忆力也开始下降严重，很多时候人都是处于混沌状态。但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每天清早，她都是清醒的。

我跟老爸聊起这个事。老爸说，哎，这是你妈的一个坏毛病，每到早上就格外惊醒，总觉得有什么事搁在心里。

我有些惊讶。我问爸爸，妈妈原来叫我们起床，每次都很及时，她是怎么做到的？我还以为她早就形成了生物钟呢！

那叫什么生物钟！爸爸说，那时候家里也没钱买闹钟，她把一块电子表放在枕头边，每天凌晨不管是三四点，还是五六点钟，她只要醒了，就不敢再睡，大多时候是坐在床头等天亮。特别是你们每次有考试或者什么重要事情的时候，她甚至通晚不睡。

哎，原来这就是我儿时的“妈妈牌"闹钟！

（写于2020年5月10日，母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