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尾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是韦琴最忘不了的时光。
那是九十年代,我也二十岁了,我很享受在家里用火钳给自己卷刘海,那时候很时兴的。等家人出工了,我就烧好火钳,把一绺子头发放下来,仔细地缠在火钳上,数十个数,不能太久,会焦的,然后,轻轻拉出,还能看到灰屑一同掉出来,那时,我们兴一边的刘海,波浪卷,耳前有发鬓最好了,那一小绺头发就用水抹抹,向里弯,可美了!
后来,他遇见了美美的我。他长得干干净净,很俊,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好看,就是他太穷了。
刚开始,我借着上下班和他相处,我们一起上下班,那时他很穷。每天都只能走路去,走路又不敢走太近。能够得到我父亲的同意真的太难了,因为我父母都是公务员。
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不住我附近,他和我一起上下班是他每一天愿意多绕几条路,多走几趟,我很感动,我家人也很感动,同意了我俩。
我父亲怕我们累着,于是给我们买了一辆自行车,中款的,大款不适合我坐,小款显得小气。从那以后,他用自行车接送我上下班。
回我家要上一个很长的天桥,虽然吧,他个子不高,但是力气还挺大,每次快到坡下,我都会叫他停下,我要自己走上去,但是他吧,没答应过。
“别下来了,天气热,你坐着,我能推你上去。”
听到他这么说,我觉得好幸福,周围的人都冲着我笑呢。
他傻呵呵推着车往前走还回过头来看我,大汗淋淋,眼镜都被汗滑歪了,他累,可是他坚持。
桥上有一棵枣树,枣子虽小,正是交秋边,都熟透了。公家的,可以吃。到了桥上,我跳下车,摘几个枣子,想递到他手里,他在不停地擦汗,递到嘴里又不好意思。
“上车,有力了!”他说。
“傻。”
送我到家门口,我从袋子里掏出那几个枣,塞进他的口袋里,转身进门。
门有缝,我贴在门上,看他捂着口袋,傻笑着离开。
他还是挺聪明的,这般炎热天气要持续一段时间,第二天,等到下班,他来接我的时候还带了一把伞,花的,专门买给我的。
快到桥下了,他跳下车,推着我上去,今儿还唱起了歌:“妹妹你坐车头啊,哥哥我桥上走啊······”
“唱错啦。”我笑他傻。
“恩恩爱爱,桥上荡悠悠啊~”
“哈哈哈,你别晃,我要摔啦。”
傻小子,满脸汗,我把伞悄悄地往他身上移。
他在桥上停下,扶我下车,摘了几个枣子,走到我伞下。
“看完火车我们再走,好吗?”说着,他把一颗枣递到我嘴边。“谢谢。”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傍晚虽热,还是开始起风了,等了一会儿,火车没来,他拉着我的手说:“走吧,明天再看。”
那是我们第一次手牵手。
就在那条路上,印上了三百多条我们的车迹。
要过年了,他要回北方,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了,因为他是来这边实习的,如果回去有适合的工作,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
我们家有电话,可是他们家在乡下没有电话,我的担心,他知道吗?
他回去了,这段日子我觉得好漫长,南方冬季是湿冷,这一年的冬天,冷得彻骨。我决定自己学自行车,我想坐到他的位置,随时往后望望。
没想到的是,我等到了。
差一点儿就没机会的。有份很好的工作找到他,他的父母本不打算再让他回南方,但是他说出了我,说出了我家,他回来了。
开春了,路上的景色也美了,正是他像夜莺似的歌唱的好时候了。
“冬天冬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放心底放心底不能忘记······”
南方的天气也怪,上春了还突然回冷,有句老话讲的就是这种日子,“四月八冷死鸭。”
突然的冷风吹起,我要美,穿少了出门,他要俊,故意只穿那件旧西装。“冷吗?”我点点头。我们决定下来走走,就不坐车了,车上冷。
他扶着车,我走在他身旁,可风往我这边吹。
“你走这边。”
他边走边和我讲他们家过年的那些事,说着说着,他牵起我的手放进他大大的衣袋里,我望着他。
“我们结婚吧?”他的手心出汗了。“答不答应?”他焦急地望着我。
“我,我要问问我的家人。”我害羞地低着头。
“那你答应吗?”他握着我的手在口袋里微微地晃。“你答应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温柔。
“嗯。”我点了头。
蝉鸣之夏我俩步入结婚礼堂。
下班回来大多是他做饭菜,因为家境比较好的缘故吧,我是没进过厨房的,两个人生活之后,开始从零学起。我的妈妈不放心,隔三差五就会做好多东西送过去。
日子澌澌地流去,浪漫就像棉花糖,看着它大大的膨膨的彩彩的,都忍不住伸手去捏下一缕,放在阳光下,看着手中的丝丝缕缕如纱裙,粉红的,天蓝的,淡黄的,纯白如雪的,以轻柔舞姿左右飘摇,你会很想要很想要去尝试一口这甜丝丝的东西。迫不及待地用舌头去舔,只是轻尝过的人都知道,入口即化的感觉,来不及留下些什么,反倒可能还会心里落空良久良久。
前两年一直都是他接送上下班的,引来无数旁人的艳羡,特别是冬天冷得不想动的时候他会说:“你坐着不用动,我推你就好,其实还可以暖身呢。”下雨的时候地上又湿又脏,他总会说:“别动,别弄脏了你的鞋。”所以一路走来都安安稳稳地坐在车尾,享受着浪漫和幸福,体贴与暖心。
后来,通过爸爸的关系,他升职了,工作也轻松了。但是我却感觉比以前沉重了。 有一次下班,还是他在门口等我,还是坐车尾回家,离桥还有一段距离,他说:“快下来,重死了。”
那一天是小寒,风却吹得厉害,那一年的天气也确实不同寻常,我似乎在乱风中丢失了什么东西……
车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