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e) 萤火虫、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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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每颗流星，都在向寂静的夜和孤独的幽灵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嘿嘿，太好啦。」
她既高兴又扭捏，颇有些纯情小姑娘的感觉。
「在愿望实现之前，就让我们两个幽灵的命运紧紧的连接在一起吧。」
虽然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样的困难，等待着我们这不合理的存在，但总有办法去克服的吧。
「那，黄瑞，你不许一个人一声不吭的先走喔？」
「我尽量。」
这样回答的我，只是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罢了。从我的愿望来看，一定是不会先于他离开的。除非设计幽灵的代码出现了问题……就好像判断的条件写错了？但愿不会吧，程序员可不是这么粗心的人就能当的。
「哎——不行不行不行！」
她好像有些着急，拿拳头锤着我的肩膀。嗯……力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大……不过我勉强撑住了。
「好了好了，骗你的，至少在你离开之前，我是不会先离开的。」
「真的？」
「嗯，要不要拉钩？」
「好呀，来！」
我们紧紧的勾住了彼此的小拇指。
「要是你违约了……我死也不放过你！」
「哇，超凶的，我怕了。再说现在我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管！」
我们盯着彼此，这一次她憋不住先笑了起来，我也忍不住笑了。
成为幽灵的那天，从未想到在幽灵的日常中，会有如此幸福的时刻。
「那么，继续来看星星吧！」
她又充满了干劲，一边说着，一边调整着赤道仪，就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发掘新的星体一般。
「还有什么想找的？」
「秘密……嗯，找到了！」
她的头从镜头前挪开，示意让我过去观看。
我把眼睛靠在目镜上，一个清晰的轮盘状星系映入眼帘——距离银河系最近的邻居——仙女座大星云，也是我最喜欢的星云。说是最近的邻居，其实距离我们有着250万光年左右的距离。
「安德洛墨达……」
被眼前美丽的景象所惊异到的我，下意识地说出了他在神话中的名字。
「一直都没有和你说，这是我最喜欢的星体。」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因为那个时候，你说你最喜欢的星座是英仙座。仅此而已。」
「就为了个这？！」
「不……你想啊，有点容易让人误会吧？」
「哦~这样啊。黄瑞同学原来这么谨慎，虽然现在误会已经成真咯。」
我摇摇头，一副「真让人头大」的表情，把视线转移回了夜空。
「这里的夜空还真是晴朗。」
这里给人一种比白天还要敞亮的错觉。定睛一看，在空气中有着许多团微弱的绿光，像是在欢迎访客一样，在我们周围飞舞着。
「这是……萤火虫？」
她伸出手，一团绿光落在了她的手掌心。
「很久没在城市里见过了呢。」
小时候的我，还经常在夜里和李姐去探索闪烁着微弱绿光的森林。把萤火虫抓到手心里，研究一番后再放生。对于黑暗的恐惧，也逐渐被这些森林的精灵们驱散了。
「这么多萤火虫，有种流星雨的感觉。」
「呐呐，我说，这里能看见流星雨吗？」
她突然来了兴趣，以激动的语调问着我，星光把她的瞳孔照得闪亮。
「我可是，为了这一刻，盼了好久好久呢。」
她曾经说过想要看流星雨的想法，只不过这种东西似乎总是可遇不可求。抱着这样心态的我，也总是在夜色之下偶遇天空中的流星，然而当想要刻意去寻找的时候，却怎么也碰不上了。
流星因生命的短暂而美丽，因真实而永恒。说他短暂是因为发光的那一刻，说它真实是因为那光是完完全全属于它自己，丝毫不借助外界的光辉。流星绝不是乞求人们同情的悲伤弱者，相反的，它是勇于拼搏的命运的强者，即使只有瞬间的生命，它也要去追求生命中的那一刻辉煌，争做那星空一刻的主角。
也正因此，它看起来才会这么美丽炫目。
在我出院后的几天，也曾有一场规模宏大的流星雨，可是因为城市内的条件，我和大部分人一样没有机会目睹。
这个场景，感觉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既视感。同时，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预感悄然爬到了身后。
希望是我多虑了，附近的治安很好，没有什么安全问题，更何况作为幽灵的我们也不会轻易地就挂彩。
「我猜以你的运气今天八成是没戏了。」
「我的运气怎么了！不就只是给你们抽签来了个鬼抽嘛，平常我的运气都很好的喔！」
「要不咱们打个赌吧，如果我赢了，下次在安泰银座的关东煮由你请客。」
「呜哇……这么恶毒。」
「放心吧，我吃不了多少的，最多给你的腰包减减肥。」
话是这么说，我倒是并没有打算让她请客。葛明奈并没有尝过哪家安泰银座的关东煮，我很是希望她能品尝一下那种人间美味。
「唔……好吧。」
她委屈地点点头，像是已经放弃了抵抗的希望，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还没完呢，万一你赢了呢，你想下个什么赌注？」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
一颗流星在寂静的夜空中闪过，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尚未被看得清楚，流星便已转瞬即近，消失在了黑色的夜幕中，空留给天空一道完美的裂痕。
「诶……」
她看着流星的轨迹，呆住了。
「我没看错吧？」
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使劲眨了几下眼——然而天空中再度迸射出的火花扫清了我的疑问，一颗、两颗……越来越多的流星划破天际而来。越来越多的流星出此刻深蓝的夜空中，仿佛每个流星都在向寂静的夜和孤独的幽灵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每一颗都为星空和我们留下了一瞬的光芒和完美的回忆，
流星雨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雨，然而它们大部分完全不会看气氛，这是喜欢在任何时刻任性地说来就来。从来没有像这样应声而出的流星雨。
「好吧，我第一次如此快速地输掉打赌。你赢了的话想怎么样，想好了吗？」
我看向她。
她的那身影，彷如自己发出着光辉一样微微透着光，并没有为黑暗所包裹。
「如果我赢了的话……就……」
她眼角流出的泪水也闪耀着光芒，我分不清那是来自于星光的反射，还是她自己身上发出的光。
「就要……先离开你了……」
她慢慢靠近我，把头埋进了我的怀里，裙上的繁星各自闪烁着不同的光芒，照亮了我的脸。
滚烫的泪水落在我的身上，模模糊糊中，有什么在提示着我——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感受到她的温度。
「对不起，黄瑞……」
「而且去年还在住院的时候就有听说过流星雨，只可惜那天是大阴天，什么都看不见呢，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好好看看。」
「那时候还在想，如果有机会目睹的话，我就是死也无憾了。」
「嘿嘿，很不可思议吧？我居然对流星雨这么的期待，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喂喂……你的愿望难道就是……」
这个女孩，是把目睹流星雨当作了自己的愿望？想起一切以后，我的双手开始颤抖，但还是伸出双手，努力抱紧着怀中泛着微弱光芒的她——就像萤火虫一般的她，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我没有想到，相互陪伴的时间会如此之短。
我没有想到，离别的时刻竟来的如此突然。
那一刻，夜幕因流星而闪耀，短暂因闪耀而永恒。一道道闪着白光的流星划过天际，像一柄利剑将夜暮划成两边。那一条闪亮的白线，像那银河的影子，隔开了两颗相隔那样远，却又一直依偎在一起不愿分隔的星——英仙座，与仙女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对不起……对不起……」
泣不成声的她，以从前从未有过的纤弱力度，抓紧了我的衣服。
她的身体轮廓，正在随着荧光一点一点消失。
面对这样从未想象过的情况，我只能默默地抱紧她。我想不出任何办法，能够阻止这场从相遇起，就已经注定了离别的悲剧。
早知会如此，当初不要相遇就好了。这句话，难道就是无论如何无法推翻的歪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