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鸭子

2017-07-24  本文已影响0人  靖格格笑
白毛毛和白球球童年照

我对这个题目很满意。看起来简单市侩,实则简约大气,既说明了他们不是形单影只,又保留了他们之间关系的想象空间。你并不能从题目中得知其美丑肥瘦,也不晓得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目前为止在你眼中只是单纯的物种学分类。他们可以去做属于鸭子这个物种可以做的所有事,同时也不见得不能做不属于鸭子这个物种可以做的那些事,因此,《两只鸭子》的标题要比之前加上任何定语都显得诚恳且神秘。可是,细心的你一定存疑,这开篇描述与设置题目的初衷大相径庭,啰里啰嗦说了这么一大段,似乎破了简约大气、诚恳神秘的局,打了自己的脸。你是对的,两只鸭子原本就俗里俗气,没什么稀奇。我的故弄玄虚也如同世间几乎所有事情一样,为赋新词,庸人自扰。好了,知道你已经很不耐烦,闲话少叙,我们一起来瞧瞧《两只鸭子》。

他们是毛里求斯土生土长的鸭子,来处里比我早,是老资历。据称他们初来乍到的时候,还是嗷嗷待哺的幼崽,羽翼未满、懵懂无知,稚嫩的脸庞上顶着粉红的扁嘴,雪白的雏毛下藏着鹅黄大脚丫,脖子没那么长,屁股没那么翘,黑豆一样的眼睛里只看得见肥美多汁的青草,是安静乖巧的好宝宝。我不曾分享他们无忧无虑的童年,不知那些日子里他们是如何觅食就寝,打架溜达,茁壮成长,畅谈鸭生。总之当我踏进住地大门的时候,他们已经学会了用机警的眼神对我上下打量,而我也不得不对他们青春健美的身躯大为赞赏,同时眼睛挪不开他们洁白高耸的胸膛。

他们起初很骄傲,带着作为主人特有的优越感,围着风尘仆仆的我和鼓鼓囊囊的行李箱行了点头礼,然后嘎嘎叫了两声便忙着走开了,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精力。我对他们敬重,一则是想留下好印象,毕竟未来要同在一个屋檐下风雨与共,二来他们正值妙龄芳华,形象好气质佳,让人不由多爱几分。就这样,我们开始朝夕相处,看着彼此的生活起居,相互见证喜怒哀乐。

他们涨势凶猛,很快便从初识时的袅娜柳腰变成了浑圆流油的身宽体胖。这要归功于对动物特别有爱心的刘姐,每日精心整治吃食,让他们充分感受到我处团结温暖的生活氛围,不必多愁善感,也不用为吃消得鸭憔悴。但这事情颇为诡谲,就在他们日夜堆积皮下脂肪、仿佛让人闻到滋滋作响的香脆鸭皮的同时,我处同事们则以每人平均近二十斤的体重消瘦下去。你们先别着急声讨我们憨厚可爱的厨师张师傅(以及同样体重下降惊人的曹师傅),我们伙食很棒,胃口也不差,更没有从牙缝里为鸭子省口粮的觉悟和行动。我用心思考了很久,终于找出了原因得出了结论,人生观与鸭生观本就不同,什么健身跑步,减脂增肌,撸铁Keep,在他们眼中也许荒唐到可笑,夜深人静时可以听到他们鸭鸭私语,嘲讽我们这般费时费力,终究逃不过垂垂老矣。

然而,一切矜持骄傲都要有所凭借,站在鄙视链的顶端要有保持清高姿态的本钱。他们很快便被我和我的同事们收买了。原因简单不过,只需将午间吃剩的红烧肉连汤丢进他们的食盘,或者在院子里抓几只蜗牛扔到他们面前,甚至简单到往他们盛满剩米饭的盘子里倒进两勺酱油,再指着盘子叫一句“嗟,来食”,他们便会满脸喜色摇尾示好,张开翅膀向你致敬,似乎他们从不曾傲娇地撅着屁股对你置之不理,或者横躺在你的车前拒不挪窝,企图收买路钱。所以古人才发自肺腑地曰过“衣食足而知荣辱”,道理在鸭界同样适用。

对于他们对衣食父母的顶礼膜拜,我们很是受用,有段时间争相投递食物,想要争取多得几分芳心。于是香喷喷的猪肉大葱水饺也舍得喂,黄橙橙的鸡蛋黄也大把地给,腰花蹄髈酸菜鱼,猪肚鸡翅小炒肉,剩下的统统进了他们的餐盆。反正我们都要节食减脂,留给他们不算浪费。谁知俭难奢易,竟养刁了他们的嘴。现如今没有足够的油水他们就拒绝吃饭,有时还做出对着只有白米饭的盘子嗷嗷大叫晃屁股走开的事情,骄矜的模样重又归来。我们可气又可笑,商议着饿上他们三天,但谁都下不了狠心,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虽然有时挺讨厌,可是想想他们也会在你出门之前嘎嘎送别,回来之后扑腾翅膀迎接,人心都是肉长的,鸭心也在鼓鼓跳,有我们一口吃的,怎忍心看他们挨饿。只好由着惯着,眼看他们成了两只肥鸭,快要拖不动沉重的身躯。

但我从不怪他们的馋和懒,因他们两个深知生而不易,自当今朝有酒今朝醉。故事又要回到他们刚来那会儿,当时同一批入住的不只他们俩,另外三只鸭子和五只鸡是他们的小伙伴,过着有肉一起吃有架一起打的群居生活。然而世事无常,总有悲欢离合,同伴们相继被入侵的野狗和期待打牙祭的我们吃掉,他们身边一起数星星看月亮,共吃蜗牛大餐的同伴越来越少。后来的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只剩下了他们两只。想必他们也会日夜思念那些曾经的过往吧,也许其中还有他们各自的初恋;也许他们早已偷偷立了遗嘱,做好了生死离别的准备;也许他们在一个个清冷的夜相互偎依,立下誓言,相互陪伴绝不辜负。反正他们成了两只看开一切、云淡风轻的鸭子,再没有了以往的含蓄和矜持,整日乐颠颠逍遥不羁,屁股摇摆的节奏中也流露着玩世不恭的态度。在这样的鸭生观下,他们反而更加生动有趣,做出了不少可笑可叹的事情。

差点忘了交待,两只鸭子一公一母,应该是一对。关于他们如何搭讪恋爱,喜结连理的细节,我们不得而知。不过不难推测,在这种身边只有一名同类的情况下,似乎也没得选择。由于生死与共的经历,和岌岌可危的环境,加深了他们的感情,成就了他们的恩爱。据称公鸭子在面临美食诱惑的时候,能摆出绅士风度,请母鸭先行进食。日间闲来无事,他会领着母鸭散步,帮她打理羽毛。偶尔还用业已发育完全的嗓子开腔唱上几句,我们捂上了耳朵,母鸭却似乎乐在其中。

不仅相互取乐,他俩和院子里的大朋友小朋友都成了好朋友,甚至连我们颇为嫌弃的茅塞(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他),他们也能玩到一起去。和小朋友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和大朋友并肩散步,捉弄傻乎乎的茅塞,都是他们爱做的事。就连我本人,在无聊的时候也会追在他们身后,看他们用扁平厚实的脚蹼啪啪打着地面,摆着屁股着向前拱的样子,哈哈大笑。他们简直成了宠物。

但他们从没把自己定位成宠物,他们用原始而独特的方式,证明着自己的价值。母鸭从成年起就开始下蛋,三两天就有一颗,皮薄馅大,证明他们并不是吃白食没用的家伙。加上我们常常撞见他俩极其诡异姿势之下的不可描述,所以这些鸭蛋理论上都可以孵出小鸭来,间接为我处创造了收益。这种原始的方式却非常有效地提高了他们的地位,当我们品尝着美味咸鸭蛋时,吸溜着软糯的蛋花羹时,多多少少会念及他们的好。不过他们的下蛋风格保持了一贯的不羁风格,行踪诡异,下无定所,害得刘姐他们到处寻觅,让我们充分理解了鸭蛋的来之不易。

其实他们无意中开启了正确的求生模式。关于他俩的生杀夺于,我们在饭前餐后不知讨论了多少次。张师傅数次磨刀霍霍两眼放光扬言要宰了他们做烤鸭,都被我们怜爱地好言相劝说“留着吧留着吧,还会下蛋呢不是么”。吓得他俩蛋下得更勤更大了。活着,就要创造价值,这是作为鸭子也要遵从的道理。

经历了这么多,他俩现在过上了安心规律的生活。每天早上赵叔把他们从鸭窝(厕所)里放出来,偷得浮生一日闲之后,他们会自觉自愿溜达回去睡觉休息。他们认可了我们当主人,我们也接纳了他们成为不可分割的一员。对了,他们可不是没名没姓的nobody,他们有着响亮的大名,白毛毛和白球球。

等将来我有了孩子,我要把《两只鸭子》的故事讲给他听:“白毛毛,嘎嘎嘎;白球球,哈哈哈。”

躲雨窘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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