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pate(3)
苏海记得她小时候夏天经常会跟小伙伴一起去放牛，把牛一起带到一片空旷的草地上，然后大家都会去隔壁不远处的地里去偷一些农家种的玉米土豆红薯什么的拿过来搭个火堆烤着吃，这好像是小时候的一种乐趣，大家都这样。
我偷偷你家的，你偷偷我家，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
直到有一次，她爬上树偷了隔壁大叔的五个大桃子，被妈妈发现了，妈妈狠狠的批评了她，妈妈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在外地工作了，一年到头她在家的时间都可以用手指数的清了，这是为数不多她在家里的几天，然后被她发现了一个不像她的孩子的苏海。
虽然有爷爷奶奶的维护和安慰，可是自此之后她如果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会手心出汗，觉得犯了天大的罪过一样
就像现在，她拿着那个纯白色的翻盖手机，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手机其实并没有坏什么，手机店的人只修了半个小时就能正常使用了，苏海小心翼翼的开机，有很多未读信息，来自：小北
手机是程依锦坏了的那个手机，她丢进了垃圾桶，那天苏海在她家里发现了就偷偷的放进了包里
她拿了别人的私有物品，哪怕是别人丢弃的，也还是别人的私有物品，苏海知道自己犯错了，她会受到惩罚的
苏海把自己藏进被子里，她把手机屏幕的光调到最暗，昏暗的光在黑暗的被窝里一闪一闪的，她小心翼翼的一条一条打开
“阿锦，你怎么了？”
“阿锦，你接电话好不好。”
“阿锦，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在骗我对不对。”
“阿锦，不要分开好不好，我很想你。”
“阿锦，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阿锦，我毕业了，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毕业就结婚吗？”
“阿锦………………………………、”
苏海关上手机，被窝瞬间陷入黑暗，她把头伸出被窝，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天花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很冷，手脚冰冷，心底有种悲凉感骤然升起
张爱玲的书里说，喜欢一个人是卑微的，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
顾北川的喜欢没有开出花，苏海的喜欢也没有
有几天了，苏海睡的并不好，朦朦胧胧之中总感觉有手机在响，可是醒来，却依旧是黑屏，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感自己都有些神精质了。
阿素摸了摸她的额头说：“没发烧了，你这几天怎么了，是不是那边的功课太重了，脸色这么差。”
苏海摇了摇头，透过镜子看到了现在的自己，脸色苍白，黑眼圈好重，果然脸色很差
“不要只顾着学习，那么拼命干什么，早就跟你说过，好好的学我们财务不好吗？干得自虐转去什么法律。”阿素一边说一边去给苏海拿了一瓶牛奶
“我知道了，我会照顾我自己的。”苏海接过牛奶喝了一口，眼睛看见桌上的卷子
全是红色的笔，哎，最近学习真的差了好多，要努力了。
苏海开始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关于顾北川的任何事情，专注于各类的背书，考试。
那个纯白色的手机响起的时候，是凌晨三点，苏海觉得自己还是幻听了，掐了掐自己大腿，迟迟不敢接，可是手机一直不停歇的响着，她轻轻地下床把脚伸进白色拖鞋里，连外套都没有穿就出了门，外面风真大，有些冷，她感觉自己的手好像都在抖
她把电话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响的很彻底
“阿锦，你到底去了哪里，我很想你，你回来好不好。”隔了805.2公里，苏海却好像能在风里闻见那股强烈的酒精味
顾北川喝醉了，她没有问，也不敢问
“阿锦，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结婚的吗？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丢下我。”他在吐，口齿不清。
“阿锦……”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
苏海握着手机，站在风里，对着大风嘴里轻声的嘣出一个字，她说：“好。”
第二天，顾北川的电话是在晚上十点二十五分打来的，苏海接起，听见他在电话那头很清晰的声音说：“阿锦，是你吗？”
苏海没说话，把电话挂了
“对不起，我不是她。”十点四十分，她把信息发出去
“那你是？”他回的很快
“这个号码，我刚刚用。”十点五十四分
“哦，对不起，因为，这个号码是我之前女朋友的，昨天接电话的也是你吗？真是抱歉，昨天有些失态了。”
“没关系。”十点五十九分
“你还好吗？”十一点二十三分，存于草稿箱
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是个下雨天，苏海披着外套，看着树木，突然觉得好像冬天要来了，她握着手机的手冰冷的很
“我很想你，昨天，我看见了一个人很像你，可是她回过头来，我才知道我错了。”
“昨天我看中了一双鞋，那双鞋你肯定会喜欢的。”
“前几天，我看到了一部电影，想着也许你会喜欢。”
……………………………………
顾北川的话语颠三倒四的，苏海也不说话，只是在寒风中拿着手机静静地听着，他还是喝了酒，他还是喝醉了，他还是很伤心，但还好，心情应该平静一点点了
第二天，顾北川的电话还是在晚上十点二十五分打来的，苏海接起，听见他在电话那头很清晰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昨天好像又失态了。”
苏海没说话，把电话挂了。
“没关系，能哭也是很好的。”十点三十分，她把信息发出去
“呃……”
“哭是痊愈的开始。”
“我昨天竟然哭了，太丢人了，真是抱歉，还有，谢谢你。”
“没关系。”苏海停了停，又发了一条。“你好些了吗？”
“嗯，是不是很丢人。”
“还好，我哥失恋的时候会抱着被子在大厅里哭。”
“哈哈哈，心里平衡了。”
“怎么好像每次电话你都不说话。”他又发了一条。
“不能。”苏海想了想，十分钟之后发了出去
“你不会说话？”顾北川回了一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我不介意。”十二点十分，存于草稿箱
“还是觉得很抱歉，打扰你了。有的时候喝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事情，说些什么话，如果以后我喝醉了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要接了，只是打扰到你，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苏海想了想又发了一条：“只要你不介意我听，我愿意做一个倾听者。只是喝酒伤身，而且喝酒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虽然不知道你和你的女朋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所有的事情都是人生的一种经历吧。伤也好痛也好，都会过去的。””
“谢谢！”他说：“我叫顾北川，怎么称呼你呢？”
“可以叫我小白。白色的白。”
“嗯嗯，小白，很高兴认识你。”
苏海合上手机，看着窗外，轻声的说了句：“你好，小白，很高兴认识你。”
有的时候，顾北川的电话来的很勤，晚上喝了点酒，感觉像是半醉不醉的样子，他的电话总是晚上九点左右的样子打来，苏海总是偷偷的躲在图书馆的后面盯着窗外，听他说。
顾北川的话通常是没有什么逻辑性的，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说他跟程依锦的相识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他那时候摔到了脚在医院住院，程依锦是在照顾一个朋友，有一天，她煲了土豆排骨汤去医院，可是她朋友不想喝，然后程依锦就把汤给了隔壁床的他。
他第一眼看到那个汤的时候，是拒绝的，土豆排骨汤是什么鬼，哪里会有人拿土豆煲汤的，可是程依锦笑着看他，他突然就喝了。
说程依锦很善良，每次只要走在路上看到路边有乞丐，她都会给钱
说程依锦很有正义感，上次看到有两个男人在学校附近欺负人一声不响的就上去了，别人看她漂亮反过来调戏她，她还一点害怕都没有，只是最后如果不是有人经过，她怕是要受伤了，那时候她还说，等以后有小孩要让她连跆拳道
说程依锦的头发很漂亮
说程依锦喜欢穿裙子
说程依锦很好，很好很好的那种
……………………………………诸如此类的
说着说着又会很伤心，他把她弄丢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后来，大概是在什么时候改变的呢，苏海也不太记得了，大概是在冬天已经来临的时候，顾北川开始打电话给她不再带着半醉不醉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程依锦的回忆都讲完了，他开始说一声他身边发生的事情
他现在在积极的准备毕业论文
他在想要不要考研
他在图书馆居多
他觉得当律师太难了
…………………………诸如此类的
每次他们的通话时间都非常的短，偶尔一分钟，偶尔三分钟，最长不超过五分钟。苏海偶尔也会在给他发信息的逗个乐
比如：他问她：“你多大了？”
苏海回：“我真的还想在活五百年。”
“妖怪。”
“悟空。”
苏海能明显的感觉到顾北川的变化，他好像不再执着于程依锦，他好像也不再留恋于那段感情，他好像不再难过了。但好像仅仅又好像是好像。
接到顾北川的电话，是在凌晨一点，那天，飘起了这座城市的第一场雪
雪不大，但伴着寒风，很冷。
苏海把羽绒服裹的紧紧的，戴着手套，走到外面接电话，顾北川又喝了点酒
“怎么办呢？”他说：“小白，我今天去医院看一个朋友，路过那间病房，看到一对情侣，我就突然很想她了，还是很难受。”
“你不是说，什么样的痛二十一天肯定会痊愈的吗？”
“你不是说，习惯可以慢慢改吗？”
“小白，还是很痛。”他说
苏海挂了电话，外面的雪还在飘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她想。
“顾先生，我没有谈过恋爱呢？失恋，很痛么？应该很痛吧。我想，是不是跟我小的时候做的手术一样，刀切开伤口，有一层皮被剥落了下来，我那个时候也觉得很痛的，不过，后来，打了麻醉我就没什么感觉了，后来，伤口缝合了，麻醉过了，我每天都痛的死去活来的，饭都不想吃，觉也不想睡，可是一天不吃饭就很饿，一天不睡就很没有精神。我就告诉我自己，已经这么痛了，如果还那么没精神，应该会有人担心吧，或者还会有人同情，嗯，好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太阳升起来了，痛还是很痛的，可是饭还是要吃，觉还是要睡，衣服还是要干干净净的，用干干净净的衣服遮住伤口，我看不见它，突然感觉它也不那么痛了，嗯，我好像之前就是这样感觉的，现在，我的伤口好了，长了新肉，我有的时候看着它，动动它的时候，它也不疼了。”
第二天，苏海收到了顾北川的短信
他说：“小白，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苏海合上手机，没有回。
考完英语三级考试之后，苏海在宿舍楼下被人堵了，是这个学期的第三个追求者，学生会的学长。这个学长大概追了她有一个月了，每次苏海都拒绝的干净利落，他却总不死心，让人捉摸不透。
阿素说：“我觉得这个学长挺好的呀，你怎么不相处着试试。”
“哪里好了。”
“学生会的，证明有头脑有能力，而且他也是学法律的啊，你俩专业一起，还可以相互讨论多好呀，而且，我觉得有个人陪你，我会放心点。”
“阿素，我一个人挺好的。”
阿素自从交了男朋友之后，总是想着把苏海也赶紧结束一个人的生活，好像真的如果苏海一个人，她谈恋爱都谈的不安心。
苏海当然知道阿素是在关心她。但她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只想好好读书，好好学习法律。以后可以当好一名律师
苏海穿着纯白色的羽绒服，纯白色的长筒靴，踩在雪地里，对面的他穿着灰色的羽绒服，他的手指也很修长
“刚考完试，晚上一起吃个饭好吗？”他说。
“不了，我晚上有事。”苏海拦住他帮自己拍雪的手，让雪轻轻地继续呆在她的衣服上。
“苏苏。”他唤她。“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嗯。”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他问
苏海没再理会他，转过身，回了宿舍，十分钟之后，阿素回来了，一边倒水一边说：“我听说，今天学长又来跟你告白啦。”
苏海继续看书，没理阿素
“哎，我亲爱的苏苏，你就不能不只爱学习，看看人生上的其他东西吗？”
苏海继续看书，没理阿素。
“晚上去吃火锅哦。”阿素说。“小迁请客。”
“好。”
“啧啧啧啧，我真是对你无语了。”
晚上吃完饭回来的途中，在衣橱店看见一件很漂亮的白衬衫，苏海毫不犹豫的买了，第二天就去快递公司把衣服寄给了顾北川，还写了一张便利贴
“顾先生，快圣诞节了，我送你一件白衬衫吧，遮住伤口看看，会不会看不见就不疼了。”
左手握笔，字很丑，写的歪歪扭扭的，可是苏海很满意
东西是在第三天也就是圣诞节前夕到达顾北川的手里。电话响起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四十分，苏海刚想接起来，那头就挂了。
他发信息来说：“小白，是你寄给我的礼物吗？”
“嗯。”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
“你喝醉的时候告诉我的。”
“啊…………那我的银行卡密码是不是也告诉你了。”
“嗯。”
“呃…………”
“骗你的。”
“小白，谢谢你，衣服我很喜欢。我也给你寄了一份圣诞节礼物，寄到我一个妹妹的学校里了，明天大概就会到了，她在科技学院，你方便去拿吗？还是我让我妹妹送给你。”
“谢谢，我明天会自己去拿的，你让你妹妹放在门卫处就好。”
“好，真的很感谢。”
“不客气，万事胜意。”七分十分，存于草稿箱
阿素接到顾北川的电话说有圣诞礼物的时候，兴奋极了，说小迁圣诞节竟然都没有礼物送她，还是顾大哥好，她在旁边听见阿素说
“什么，除了我和苏苏的，还有别人的。”
“一个朋友，什么朋友啊，哥你不会……”
“好吧，我可没乱想，放门卫处就可以吗？好哦。”
“好的哥，你下次有时间过来玩啊，我们请你吃饭。”
“呵呵，好呀好呀。”
挂完电话，阿素拉过苏海八卦着：“你说，顾大哥会不会新交了个女朋友呀，他这次竟然除了寄给我们礼物还寄给了另外的人，虽然他没说是男是女的，但我想肯定是女的，你说呢？”
苏海摇了摇头。
阿素说：“哎，你个书呆子呀，不过，明天有礼物收了，真好，哦，对了，明天不是她会到门卫这里拿嘛，哈哈，我们明天就蹲点看看是谁。”
苏海抬起头说：“你真无聊。”
阿素说：“无聊是女生的本性好嘛，哪像你一样，除了书还是书，不止无聊还无趣。”
礼物是圣诞节下午到的，阿素拿着礼物开心的不得了，还给顾北川打了电话，让苏海一定也要跟人家说声谢谢
苏海接过电话，手有些小颤抖，说了一句：“好冷，你们那天气好吗？”
“还好，不过也冷。”
“谢谢，礼物很漂亮，圣诞节快乐。”
“你们也圣诞节快乐，小朋友们。”
空气很安静，苏海把电话递给阿素，阿素说的起劲，挂了电话又接起来，然后回过头对苏海说：“苏苏，小迁约了我吃饭，我先走了。”
“嗯。好。”
“等着我，晚上给你带好吃的哈。”
“好。”
苏海回过身走到门卫处，要了刚刚放进去给小白的盒子。
门卫叔叔虽然疑惑不解的样子，但还是把那个白色的盒子原封不动的还给了
苏海抱着盒子独自坐在树下，天气很冷，心里很暖
两份礼物
白色的玻璃球，动一动小卡开关，长发飘飘的女孩起身飞舞，旋转，送给苏苏
纯银色的项链，细细的链子，上面有四个字，他说，万事用意，送给小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