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的野蔷薇

文/极客少年  

1.

我家乡在南方的一个小城，群山环绕，那些墨绿如玉的山积年累月沉默着，挡住了山里人的视线。

年少的我时常站在家门口想，山峰的后边是什么？有什么样的人？山峰的后边还是山峰吗？

乡村的篮球场孤草野蛮生长，掉漆的篮板因为常年的雨淋日晒而残破不堪，朱红的铁丝网围在周边，铁锈乌黑残损。铁网外的田野传来泥土清新的气息。耕田人提着锄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经常来这里打篮球。清晨也好，月夜也罢，通常打得一身汗，然后躺在粗糙水泥质感的地面仰望星空。乡村的星空纯静得只有幽邃的黑夜，面对面无语相对时，颇得李白所说的“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神妙之境，大概情人眼里出西施。

看着那条蔓延向远方的乡村公路，直到有一天我真正踏上离开的路。

我考入了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读书。小城市还是有很多乐趣的，城角街边隐藏的杂志书亭，满是青春杂志教辅图书的大书店，我时常在街边徜徉，看那繁华而又落寞的人群，最终还是一头扎进书店里去。

整个高中，我翻阅了很多文学类型的书，大多都深奥晦涩，像《瓦尔登湖》、《纳兰词全篇笺注》、《诗经》等等。这些书填补了我寂寞平静的高中读书生涯，仿佛研读这些文艺作品可以让我窥探到混乱世界的本来真相。高考后，我带着书生气和些许失意进入了广州一所财经院校。

大学里，我开始与过去那个文艺青年决裂，逃课，熬夜，玩游戏，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因为对所学的专业无感，我一度陷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境地，唯一维持不多的习惯就是读书。

一向读书的我意外发现了艺术的另一种表达形式——游戏，这就像哥伦布遇见了新大陆。玩的游戏多了，我开始自学苹果IOS开发， 学编程语言，想象着自己大学毕业之前能够开发出一款游戏应用，这对于苹果的独立开发者来说的确没有更酷的事情了。

一年一度的苹果全球开发者大会是科技界的盛事，我羡慕开发者大会里那些被邀请的少年开发者，他们之间最年轻的只有13岁。我被他们触动了。

我们处在一个野蛮生长的时代，梦想的时代，中国的创业创新浪潮引发着全球瞩目，创业公司简直如雨后春笋生长。倘若用上帝视角来审视，中国也是走在了浪潮之巅，这股浪潮，影响了被安放在大学象牙塔里的我们。

裹挟着这份热潮，我参加了一个广州市的创业比赛，和我们学校的团队摸爬滚打。摆地摊，拉校园商家合作，微信公众号推广，竭尽所能。最终我们做到本校的第一，广州市的决赛前十。

我们有了一个电影app 的创业项目，站在广州珠江新城 CBD的甲级写字楼里，和广州各大高校团队同台竞争。台下坐着天使投资人，公司总经理，市里的领导。我们这些20岁的年轻人，带着我们的青春、想法、热血，滔滔不绝向成年人讲述我们“i 一代”的商业模式。像硅谷顶尖风投报告所说的那样：移动软件吞噬了世界。这就是未来。

我们经常仰望城市金融中心的甲级写字楼，都住着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在里边工作？我想，也许就是执行梦想的人，发光发热的人吧。

所以，当你们要发光发热，如那超新星爆发一样，又怎不惹人瞩目。像城市中心，所有人都趋之若鹜，带着兴奋，拍照留念，仿佛这样自己和世界就有了一种不可言喻的联系。

比赛漫漫，一直从冬季持续到明年的夏天。比赛主办方和组委会给出十几张留交会的票，问：“有谁有兴趣去的吗？可以一窥当今中国最前沿的人才交流中心和当下中国的技术趋势。”于是，我去了留交会。

我们在电视里看惯了精英人士身挂证件照，全套西装革履出入平常人止步的场所，而我们仅仅是充当旁观者和见证者。我庆幸因为自己的努力，见到一般人不曾遇见的风景。或许在这里可以遇见如钱学森那般的回国科学家、留美博士也说不定呢。

我想，偏安一隅的人走出来才会发现更广阔的世界。

我和我团队另一成员观展。会议大多都是开放，然而也有闭门的，就是行业专家闭门圆桌会议，讨论的话题也比知乎里的圆桌更严肃更专业。我们最终去了中美青年创客大赛创意发展实践论坛。

论坛演讲嘉宾有美国驻华的副领事，中国教育部的项目高官，英特尔中国区的总经理，身份显赫。现场的摄影机灯光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有现场记者直接坐在了阶梯上打开电脑噼里啪啦的赶新闻稿。让我意外的是，大多都是女性。我这才深刻意识到女性在当今世界各个领域取得的成就斐然，令人惊叹。

和这些成就杰出的人在一起，哪怕仅是站在远处看着他们辉煌的光环，哪怕自身再如何平凡再如何微不足道，你的人生格局和视野境界也会被大大的拉升，而后幡然醒悟，人生不应该仅仅是关注自身一些琐碎而耗费生命的事情，跳出己身，你可以比你想象中的更伟大。

我们在会展上参观高端机器人展和3D打印机，看见一个外表“粗糙”的机器人依赖底部的轮子在会展入场处走来走去，让人不得不重新怀疑中美在人工智能领域技术的真实差距。

一名特警在分会展入口处拦住了我们。可能我们一副少年学生模样，穿着不像《007·大破天幕杀机》里西装革履的邦德先生。我有点尴尬的掏出会场许可证，留下颇感意外的他。

展会如期落幕，所有人都带着各自所需和对未来的期望离开。我回到了学校。

即便再辉煌成功的人，也要面对时间流逝的平淡无常，被裹挟在宇宙万物的生长消逝中，逃脱不了。他们只能发光发热，像恒星一样燃烧自己，以自身的魅力吸引捕获微渺的小行星。

3.

“妈，我回来了。”

放暑假的我回家。其实我的学校离家不远。不过我却不愿意周末回去。

年轻的我既然故意以自由之姿独立生活，那就好好独立生活吧。

这个时代，说是独立的人，不见得真正以独立之姿生活在远方。我们被雾霾笼罩，被复杂的关系羁绊，被丰腴的物质环绕，被“996”束缚，诗和远方就像一个被刻意营造出来的泡沫。

我外婆家所在的家族有一个习惯，男人几乎不会下厨，在厨房里的，是女人。男人们都会在客厅聊各种话题，大至国家大事，小至家里家常，谈婚论嫁。而女人们几乎都是聚在厨房开心的做饭，最后摆弄出丰盛的宴席。

当我试图走进厨房，都会被赶出来。

“这是女人做的事情，你不要来插手了。碍手碍脚的。”我悻悻走回男人的“议事厅”，继续听男人们高谈阔论。

然而，我依旧在家学会了做菜。每天我经过菜市场，看着商贩扯开喉咙叫卖白菜和玉米，看大妈们在味道混淆的菜市场里和商贩讨价论价，为那几块甚至几毛钱争得脸红耳赤。

这就是烟火人间真实的样子。

当你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哪怕有过丝毫的犹豫和回头，你仍然往前走，亲爱的，你可以走的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