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你好!
第一次接触死亡,是在17岁我外公去世的时候。在此之前,外公已经患有脑血栓8年之久。刚刚患病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侧的手脚发麻,尚能自理。直到最后一年,医生建议,做一个疗程的透析,以缓解病情带来的身体不适,但是做完透析后的结果和医生的预期恰恰相反,透析没有缓解他的症状反而使他在之后的一年里彻底瘫痪在床。最后的一个月,他已经无法进食,日日靠营养液为生。直到生命的终点,外公的嘴也没有闭合,输液管里的药液还在滴着,我们永远也无法得知他最后的心愿。
外公去世时73岁,算是高寿喜丧,家里大办丧事。但丧事总是做给活人看的,对于已经去世的外公,我们从未考虑过他的心愿。
死亡是我们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它看起来离我们那么近,却又那么远。日益发达的科学技术使人的寿命得以延长,但是面对死亡,无论是现代医学界还是我们自身,似乎从来都没有为此做好准备。
对此,在阿图·葛文德的《关于衰老与死亡:你必须知道的常识》中,我们似乎能得到一些启示。
阿图·葛文德是美国波士顿的哈佛大学医学院的外科教授。世界卫生组织全球病患安全挑战项目负责人,克林顿、奥巴马两届美国民主党政府的医改顾问。他不仅专业非常精进,还是纽约客长期的专栏作家。
在《关于衰老与死亡:你必须知道的常识》中,葛文德向我们展示了每个人都将面临的死亡的两种情形:老死或病死。
关于老死。
葛文德说: 衰老是我们的宿命,死亡总有一天会降临。
以前, 老人是稀缺资源,人的平均寿命很低,而现在由于医疗的发展,每个人都能得以终老。 现代医学的进步所带来的不仅仅是生命过程的生物学转换,也是一种文化转换。在前现代社会,几代人构成的体系里,老人总是能够得到充分的照顾,而随着工业时代和老龄化社会的到来,财权模式发生改变,老人的家庭地位降低,更多的老年人选择独居。老人独居没有降低老人的地位,反而使老人和年轻人拥有更多的自由,减少代际关系的紧张,避免不同生活方式所带来的摩擦,总的来说,老人选择独居是时代的进步。
步履不稳,记忆衰退,人总是会到不能独立生活的时候,我们需要依赖他人。更多的老年人选择入住疗养院。但是,疗养院存在的目的好像并不是为了需要的住在疗养院里的人建造的,而是为了他们的儿女建造的。为了老人的安全,他们的私人物品被划到一个小柜子里,不能有自己的厨房,自己的家具,他们不能有自己的喜好,必须按时排队吃饭,洗澡,吃药,晒太阳,睡觉。这与监狱无异,老人院充满了厌倦感 孤独感和无助感。为了解决这一难题,很多新型老年社区、辅助生活机构应运而生,这些机构致力于帮助老人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它们试图通过饲养宠物,与学校建立紧密联系,让老人给孩子们讲课等措施使居住在这里的老人交到新的朋友,重新找到生命的价值。老人在这里修复健康,滋养心灵直到生命的终点。
关于病死。
当人们身患绝症的时候,总是会过于乐观的估计自己的病情。尽力医治是必经的过程,但是当多次方案治疗无效时,应该在什么时候选择放弃。人只能死一次,我们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所以病人需要和医生进行充分的沟通,了解真实的情况,并为即将到来的后果做好准备。对于绝症,我们的目标应该是解除疼痛和不舒服,或者尽量保持清醒和家人待在一起,而不是过于关注生命的长短。很多时候,病人自身要比其他人更了解自己的病情,他们早就为此做好了决定,这时候他们需要一场关于怎样生活,怎样的情况下需要冒险进行救治的谈话,这样的谈话尽管艰难,但对于病人自身却是一场救赎。
《关于衰老与死亡:你必须知道的常识》讲述了人类对抗生物学所限定的种种的限制的斗争,医学赋予我们反抗种种局限的力量,但这种力量永远有限,日益发展的现代科学给我们带来了新的难题,如何死。在《关于衰老与死亡:你必须知道的常识》中,葛文图使用了大量的案例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善终不是好死而是好好地活到生命的终点。
《关于衰老与死亡:你必须知道的常识》语言直白,不仅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更从一个医生的角度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案例,使得我这样一个对于医学一窍不通的人也能很好的理解作者的观点。全书的最后,葛文图动情的讲述了自己父亲的经历,同样使我热泪盈眶。
《关于衰老与死亡:你必须知道的常识》从另一个角度讲述了美国养老机构的发展史,我们的国情自然和美国高度发达的医疗体系和保险体系无法相比。但葛文图自身是从印度移民到美国的后裔,因此他深受两种经济文化的影响,这正和我们目前向发达国家经济飞跃的情况不谋而合,因此他的观点也非常值得借鉴。
我们总是不愿意承认医疗的有限的力量,因此,面对死亡,我们往往选择过度医疗。
我常常想,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如果我的家人能够放弃治疗,外公的结果会不会更好一些,至少可以走得更舒服一点,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和死神拼命地抢最后一点时间,是不是至少我们可以得知外公最后的心愿。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外公另一侧因瘫痪而无法进食的病友,他插着鼻饲和氧气机维持生命;我仍然记得,在外公临终之前,曾经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肚子,告诉我他饿。我知道,我们终将老去,面对死神。
《关于衰老与死亡:你必须知道的常识》不能改变我们的宿命,但他试图告诉我们另外一种思维方式,让我们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能够尽量少留遗憾,做最好的告别,轻松地的面对死亡,当死神来临时我们可以坦然地说,我准备好了,你好,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