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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小说)流香泪之不死

2021-07-26  本文已影响0人  山楂焦酸

坊间传言:坊内某者,非人非鬼,非妖非仙,有气息,无心跳,肉体可承伤害,血液可流,生气可闭,但死后却可复生,骇人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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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飞雪,冷风顺着轿窗的幔帘钻进轿子里,钻进我的霞帔,钻进我的喜帕,头顶沉重的凤冠摇摇欲坠,我的坐垫上突出的线头,想保持身体的平衡,却一无所获,挣扎了几时无果,只能任凭凤冠随着身体剧烈的颤动,别无他法。

    轿外送亲队伍的唢呐似乎是被风雪噤了声,一会又呜呜咽咽的像在哭泣,我伸出双手,接住被冷风袭落的雪片,指尖抵向唇瓣,是咸的,眼泪的滋味。

在有节奏的摇晃中,我竟然睡着了。

不知道是午后还是已经迟暮,轿子停了下来,我被牵引着下轿,喜帕下只看的见一片迷蒙的红,没有刺眼的光,只有呼出的气凝在睫羽上凝下的霜,不融不化,遮住了仅仅存的视线。

任由下人牵引着,冰的麻木的双腿和双脚也在热闹暖和的气氛下逐渐回温,繁缛的礼节过后,我已经倦的没有了力气,脚步也变得摇晃。

“小蝶,先带夫人去休息吧”不知何时袖边的手已经变得温厚,或许这便是我的夫君吗?

“是,将军”被唤作小蝶的姑娘应答着,接过我的手。

“记得照顾好夫人,出了问题,唯你是问”夫君丢下这句话,便没有了声音,想必是被唤去喝酒了。

“夫人,请跟我来”

我点点头,任由小蝶牵引着走,出了喜堂,天气又变得凉了,我的手有些发抖。

“夫人,您的身子骨还真是弱呢”小蝶在旁边说着,另一只手也盖了上来,为我取暖。

“嗯,我从小身子就不好”我答到。

“那您可要多注意身体呀,如果身子垮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点点头,笑了。

“夫人,小心点,到池塘了,这里的水不冻,却冰的很”小蝶提醒着我。

我刚要点头,就听闻“咣当”一声,再去摸腰间,空无一物……

我一把掀开喜帕,看着玉佩在月色下闪着光,一丝一丝的渗进水里。

“扑通”

    冰冷的水漸上我的霞帔,我的脸,我本能的拂袖遮住眼,再睁眼时,看见小蝶喘着粗冲着我笑,发髻已经被水打湿,手里攥着还在滴水的玉佩。

我松了一口气,微笑着回应她,拽住厚重的衣袖,伸手去接。

待到我的指尖挑起玉佩的那一刻,小蝶兴奋灵动的脸突然变得扭曲。我一惊,快速的攥着玉佩踉跄着退后一步。

惊恐的看着小蝶的眼神由渴望变的绝望,由绝望变得怨恨,她的手在半空飞舞着,犹如一只脱力的蝴蝶,逐渐变得苍白无力,指尖轻颤着,最后化作一个点,消匿在水面。

我愣愣的看着平滑如水的池面,心情变得平静,弯腰捡起喜帕,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洞房,妖艳的红裙在我的身后绽开一朵妖冶得花,我回眸,仿佛看见红裙张开了血红的嘴……

那一夜,洞房花烛,睡梦中,罗幔后,都是小蝶怨恨的眼和苍白的指尖,在湖面飘着,不下沉。

我惊醒,摸着腰间的玉佩,冰凉刺骨。

我转过头看向夫君的睡颜,内心一阵悸乱,而后放下心来,饮酒过多,他睡得极熟,料定他是没有听见我的梦呓,我放下心来,想到这我不禁苦笑,抬手抚上胸口,平静如水。

我有心吗?

我从不懂心跳是什么滋味,年幼时我抚上娘亲的胸口,感受着生命的律动,那时候,我还一直以为,那是人长大才有的律动。在那时,娘亲看见我惊奇的眼神,眼睛里总有一股抹不去的忧伤,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那抹忧伤来自何处,坊间的传言小时候只当奇闻异事听闻,后来才知自己竟是传言的中心,还好,没人知道。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爹爹看我的眼睛里带着怒气和恐惧,怕也是忍受不了下人的闲言碎语,他的剑尖终于在一个有着皎洁月光的夜晚架上我的脖颈,爹爹看我睁开眼,急忙捂住脸,我想开口叫爹爹,但是没有力气。

我转头看看明月,懂事儿平静的闭上了眼睛,脖颈间的刺痛带着眩晕袭来,我努力将嘴角微扬,然后就再也看不见了那轮月。

第二天我却醒来,母亲低头吻我的额,我惊愕,抚上脖颈,光滑如瓷。

可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爹爹,却不断有新的姨太太进府,我从未见过母亲抱怨半分,只是觉得她的眼里忧伤更浓。

待我出嫁的那天,娘亲将她一直挂在腰间的玉佩交到我的手上,我想开口,可是娘亲却是抚着我的青丝,看着我面前的铜镜,微笑着,一言不语,那是我这麽久以来第一次看见娘亲的眼睛里没有忧伤的笑容,我也望向铜镜,如雪的肌肤,鲜红的唇,姣好的眉眼里也都是笑意。

“娘亲,看我和你一样,都是极美的呢”我轻启薄唇,笑了笑。

娘亲抚摸着我青丝的手顿了一下,而后附在我的耳边,我只觉得耳畔一阵冰凉,娘亲的话传入耳中“香儿,什么都不要问,你并不异常,只是记得你要护好自己”

我愣了一下,娘亲的话在我的大脑一遍一遍的萦绕,看着铜镜中光滑的脖颈,我想我是懂了。

鲜红的帐幔,像极了小蝶沁血的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我每晚在噩梦中折磨自己,每次我都想捂住她的嘴,向她大声的吼,告诉她,,我也是身不由己,因为我不能受伤,若是我又如那次一般好的那样快,甚至是死而复生,那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我林流香的容身之地,可是我的嘴却和小蝶的一样用尽力气,却空无一声。

焦急和恐惧让我惊醒,额间细密的汗珠滴落在夫君的脸颊,他惊醒,看见我,一把将我拥进怀里,等到汗滴由冰冷彻骨变得温热,我的胸口才没那么冰凉,抬眸看去鲜红的罗幔,我在心里骂着自己大惊小怪,然后在夫君有着火热心跳的胸口,一觉天明。

夫君待我极好,他身为将军,却愿意走着和我去散步,看夕阳,做一些委婉的事情,下人曾经在我面前羡慕的说着,他们说他们认识的将军是冷淡的,高傲的,却唯独,待我如此。

我的内心满是喜悦,隐隐约约在他的身上看见自己的幸福,我庆幸,我终是没有看错人,没有错付了终生,我比娘亲幸运,因为我有爱我的夫君。

我的日子过得安宁而舒适,我以为,这就是永远。

可是,我的安宁终止于娘亲的葬礼那天。

闻讯回到家里时,我有些惊诧,没有灵堂,也没有守灵的人,院子里厚厚的积雪,也没有来来往往的脚印,只有眼前的一个报死讯的家仆,他看我的眼神,带着恐惧,和爹爹一样的恐惧。

我不理,迈步向娘亲的卧房走去。

娘亲还是那么美。即使脸色如此苍白,和身上的白衣融为一体,,像是光洁的少女,如何去看也不像是已经去了的人,,我微笑着走上前,看见娘亲的嘴角还噙着笑,我伸手探向娘亲的胸口,

平静如水。

我慌了,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娘亲是真的离开我了么?怎么会,我出嫁的她还是那般美丽红润,我恍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浑身都开始变得冰冷,摊开了手心,一片潮湿,我慌乱的收回手,恐惧,茫然,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身后的家仆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了,扭过头,只能看见外边白茫茫的一片和粘着灰尘的窗角。

娘亲的鼻尖,睫羽落在视线,眼角的还残留着泪痕,我仿佛听见她好紧最后一丝力气,在我耳边呢喃“香儿,你并非异常,记得护好自己”

我花银子找人将娘亲下葬,为她守孝一年,夫君曾经派人,甚至是亲自来找过我,都被我拒之门外,娘亲只有我了,我一定不能让她伤心,后来他们便也放弃,只是定时的送银子过来。

看看夫君眼神里的悲伤和失望,我一时心如刀绞。

等到第二年的雪飘上屋檐,我知道一年已至,自己离开多时,回去定要好好补偿夫君,我在娘亲的墓前跪了一宿,第二天走上了回家的路。

当我迈进将军府的那一刻,我呆了,繁华的景象一如我当日嫁入一般,满座宾客本是相谈甚欢,却在看向我的那一刻都噤了声。

“继续”夫君沉厚的的声音传来,大家都识趣的继续热闹起来。

我望向夫君温润的眼,那里有着凤冠霞帔的另一位佳人,我颔首,也不语,转身走了出去。

“等等”夫君的声音传来,我顿住了脚步“回房吧,你还是将军的妻”我没有回头,抬起脚步继续向前,听见身后又恢复了一片笑语,我扬手抚上胸口。

冰凉彻骨。

我还是将军的妻吗?是也不是,我还住在府上,可他却再也没有踏进我的房间半步,每日夜晚伴着我的只有睡梦里小蝶的怨恨的眼神。

我开始恐惧,这个世界上,我想守住的,想要守住我的,似乎都在崩塌着,一如娘亲当年看着爹爹一位又一位的迎娶,忍气吞声,却在华茂之年便香消玉殒,我应该和娘亲一样吗?我告诉自己,我不能。

时机恰逢,如约而至。

那日的我踱步在后花园,这里是唯一可以让我放松心绪的地方,可那日却不一样,一个陌生人也到了,我听见旁边的丫鬟唤她二少奶奶,我知道,这个人便是玉嫣,将军的妾,喜堂上将军眼中的佳人,我停住脚步看,她活泼的如同一只蝴蝶,我望向她的胸口,有着明显的起伏,有着我不曾拥有过的律动,她的眼角也不和我一样有着泪痣,我想她的泪也一定很美,不似我的冰凉彻骨,却有着和娘亲一样的温润如水。

她有着我所不及的一切,我慌了,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逃离她,转身时脚下一滑,便跌入池塘,冰冷的水瞬间裹住我的全身,那一瞬间,我有的只是绝望和恐惧,努力的伸出手,喊着救命,透过朦胧的水,我似乎看见一只蝴蝶向我飞来,然后一阵跳水声,指尖开始变得温热。

然而玉嫣的力气太过薄弱,我开始下沉。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我仿佛看见小蝶朝我轻蔑的笑,我不屑去看她的眼睛,反正我的目的就要达到了,我反手握住玉嫣挣扎的手,在她惊讶扭曲的表情中闭上眼,任由身体下沉。

我仿佛看见母亲冲着我欣慰的笑。

几日之后,将军府举行了葬礼,却只有玉嫣一个人,而将军夫人的遗体被送回林府,林老爷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命人将她安葬了。

他也在林家为流香安了灵位,他有些后悔,如若那晚他可以一剑结束了流香的命,也许她的娘亲也不会死。

林老爷是爱着流香的娘亲的,可是她却未曾给林家填半个儿子,而唯一的女儿又从小患有心疾,心跳微弱,这边老太太催的紧,可是流香的娘亲却又不同意自己纳妾,直到那晚,他用流香的命威胁,而她阻止了自己杀掉流香,只是用银针封住了她颈间的睡穴,并告诉自己,如果不杀流香,他可以纳妾,他无奈,只得答应,可是她从那以后却没让自己再近她半分。

她后来又以生命威胁,为流香安置婚事,可是她,却终究没有好好地护住自己命。

流香一直不懂,她的娘亲以多大代价换回自己的命,又放弃了多少让她如正常人一样幸福的生活。

只是她,一直都在误解。

她以为,她是坊间的怪人,她以为父亲是恨她的怪异,她以为,母亲用命换回来的,只是埋葬这个秘密。

流香被下葬的那天,苍白的脸很平静,嘴角却弯着,笑的极美,像极了她的娘亲,连同脸上那道抹不干的泪痕。

传言终是传言,亦真亦假,又有谁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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