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青春

致马修

2017-09-07  本文已影响98人  南塘路

文/南塘路

      “皮埃尔对于马修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呢?”

      “好好看书!”奇男头也不抬,埋在他的作业堆里,红笔飞舞。

       最近重看《放牛班的春天》,脑海里却时常浮现这一幕。

       这部电影最早是在高一的语文课上看的,两节课再加一个大课间。全片结束,泪不能禁,全班都是窸窸窣窣的声响。我环顾四周,后排那几个爱在课间打篮球的男生也沉默地留在座位上发呆。奇男依在教室的前门,取下他的黑框眼镜,揉着发红的双眼。

       母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毕业生每年都要选择一位老师写一封信,宜在教师节前后。我生性慵懒,毕业两年,未曾写过一封。倒也不是没有过动笔的念头,每每摊开信纸,提笔忘词。写给谁,写什么呢?

       高中三年,有两年的时间是住宿的,那时新来的男老师还没分配宿舍,暂住我们隔壁的空宿舍。奇男每天晚上都会来查房,我也经常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书,他让我注意保护视力早点休息。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他刚毕业,教我们语文,水平自然比不上那些老教师,几次月考成绩下来,班里就发起了一波又一波换老师的小运动。

       我是乡下中学考上来的,考入这个全县最好,全省都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而且当年我并没有考到录取线,是靠中学里的名额,所以我底子很差,在军训前的摸底考试中,我只考了五百多名,而我们那届总共只有七百人。所以我无缘参加夏令营,只是被分配到了一个普通班,纵使这样,我在班里的成绩还是倒数。乡下考上来的学生在理科方面没有太大劣势,但在文科那些重视素质教育,重视积累的学科上,劣势一下子被拉得很大。尤其是语文和英语,语文和英语的作文时常是倒数,英语听力更是难得对上几个。

       所以我并不觉得哪个老师教得不好,我尤其喜欢喜欢奇男的语文课。他从不教我们怎么应付考试,怎么迅速提分。他培养我们阅读、写作的兴趣,带我们接触美学,鉴赏中外电影。这是我们班成绩一直比不过别的班的主要原因,也致使我痴迷于语文这一学科。现在想来,我甚是敬佩我自己,竟不带一丝一毫功利心学了三年语文,只因为热爱,从来没有因为想要提高分数为了考上好的大学而改变过学习语文的初衷,而这一切归功于奇男。

       奇男是我文学的启蒙老师。在遇见他之前,我不知何为写作,只知编故事,凑字数。我们也算深交,他很关心我的学习和日常生活。他知道我数学好,语文进步很大,但英语始终很难及格,所以和我一起制定了计划表,具体到周末回家看半小时新闻联播,起床背几个单词。他怕我没有安静的环境来阅读,所以每周日晚自习都让我到他办公室看书,所以我是长期“寄养”在他办公室里的,全年级的语文老师都认识我。他借我看书,第一本是《诗经》,这是我第一次系统地学习《诗经》,这太美太震撼了,我如获至宝,犹如《死亡诗社》中那群突破禁忌,离经叛道的学生,在山洞,一遍又一遍地朗诵。我摘抄,我仿写,如痴如醉。

       奇男鼓励我写作。我开始养成了写随笔的习惯。他说:“文学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他让我写生活琐事,观察那些细节并付诸笔端,可喜的是,我的作文成绩也稳步上升,我不再徘徊在班里的最后,我稳定在中等水平,并偶尔出现在班级的前列。

       奇男觉得我太过内向,乡下来的学生的确很难和城里的学生产生共同语言。我的同学都多才多艺,会乐器,会歌舞,会书画,而我从小的周末都是躺床上看电视或者和小伙伴们疯玩。我很羡慕他们长袖善舞,活跃在各大社团,各大晚会上,而我只是在台下拼命拍红了双手。奇男鼓励我参加学校的文学社,我接触到了更多同龄人的作品,认识到了差距,也是自己的风格更加成熟。社团活动扩大了我的交际圈,我慢慢不再内向。

       而奇男也开始变得忙碌。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认可他,因为他可以为找他请教的学生讲解一篇文章直至宿舍熄灯,然后自己再熬夜批改作业。他三十不到,头发白了近一半,每过几个月就得去染一次,他时常满脸憔悴,双眼布满血丝出现在教室,长提一口气,强打精神给我们上课。

        高二以后,奇男不再教我,而我的语文老师跟他一个办公室,为了避嫌,我很少再去找他改文章。他成为了我们社团的辅导老师,怂恿我去竞选社长,我一个乡下学生当然比不过他们的人气,自然输了,担任副职,几个月后倒也靠自己的努力成功转正。

       高考的前一天,我在操场散步,奇男打羽毛球回来,脸上潮红,满头大汗,我们并肩走了一段路,我和他诉诉烦心事,他鼓励安慰我,最后我们挥手告别,他说:“这一别,山高路远,天高海阔,祝君马蹄不止,前程似锦。”他往西边的教室公寓走去,这一道被夕阳拉长的身影,记忆中是最后一回。

       池塘之底的学生被世界遗弃,他们顽劣,他们孤僻,当他们沉入池塘之底时,马修拼命试图将他们从池塘中拽出。我时常想起这么一句对白,“等等,他是我唯一的男低音”,在他眼里,没有高低贵贱,所有的学生都是一视同仁。如果皮埃尔没有遇见马修,他还是那个问题少年,就没有之后那个世界著名的指挥家,如果佩皮诺没有遇见马修,他仍会是日复一日地等在校门口。所以马修之于皮埃尔和佩皮诺,是亦师亦父亦友的存在,同样的,奇男之于我,亦师亦兄亦友。

       我有了主意,我要给奇男写一封信,没有什么矫情的字眼,只是两位久未相见的老友的日常通信。

       我摊开信纸,提笔,“致马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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