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手夏利》：人生暮年，陌路相逢的契合超过儿女给的慰藉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127期“陌”主题。
本文参加短毛碎组织的好文共活动。】
早认识你就好了。
现在认识也不晚。
这是年轻作家杨知寒的《三手夏利》中，卜文彬临终时，留给吴天华的两句话。
一句是遗憾，一句是慰藉。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也许，真正能带来心灵慰藉的，不是血脉相连的儿女，而是因缘际会下相逢的陌路人。
故事很简单：
一对老年人参加电视相亲节目录制。女的叫吴天华，男的叫卜文彬。
起初，吴天华没看上卜文彬，认为这人没意思。
但是，在沿江大坝上二人偶遇，卜文彬充满激情的朗诵让吴天华心有所动动。
接着，卜文彬的儿子将三手夏利送给吴天华，请求她带着父亲到处转转。
后来，吴天华开着夏利车带着老卜路上飞驰，他们共同体验生命的蓬勃，互为孤独的的解药。
结局，老卜在一个冬夜离开人世，留给吴天华两句充满回味的遗言，吴天华继续开着这辆三手夏利飞驰在人间。
虽然，主角是被时代边缘化的老年人，但文章并非在表达他们的老和弱，而是对有些老人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慰藉——
01 人生暮年，依然寻求被理解
吴天华参加电视相亲的目的不单纯为了找伴。
这和常人理解的不一样。
所以，吴天华在镜头下与卜文彬相见后，因为他不会玩，提出“算了吧”的时候，电视台的红娘说——
“姨，咱到这岁数，不求稳定？我不太信你这个理由啊，叔叔是家里条件，还是颜值，不可你心？”
女儿听说这事也不理解。她埋怨母亲上电视相亲丢人，在母亲说自己的诉求不被理解时，呛她——“谁也不理解你诉求，你上访吧。”
“吴天华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爱女儿，事事第一个想到女儿，却从未在对方那张如今也长出黄褐斑的脸上，看见过领情。”
吴天华想要的是什么？其实很好懂。
电视台的摄像师只跟拍一段，就能总结出来，“你其实是，想找个幽默的老头，对不？”
吴天华的诉求不过是“幽默”、“让人心情轻松”。和女儿说都说不明白，却被陌生人敏锐捕捉。
吴天华喜欢开车，她没有车，小卜送来的三手夏利很对她的心思。经过询价，确认这车果然不值钱后，吴天华决定接受带老卜各处转转的任务。
女儿不同意，先说“事儿不对”，又说吴天华的驾照她要拿着扣分用，最后，是“不遮掩地轻蔑问，你到底咋想的。”
究其原因，不过是在很多儿女眼中，老年人就该追求安稳，好生过日子，对生活别样的期待，都是“无理取闹”。
他们选择性忽略了，父母纵然已是人生暮年，依然有完整的灵魂，等待被理解。
02人生暮年，依然需要被看见
吴天华等待节目组带着老卜上门时，准备得很充分——
拖地，水果摆满，洗净天青色的小茶杯，她换了新裤子，唯独没有打扮自己。
她希望暴露自己最真实的部分，比如抽烟、爱玩、直脾气，她在摄像机下，依然有啥说啥。
“在她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上，若要像今天这样要去相看一个男人，都会想藏住自己的缺点。现在她觉得不该藏，起码有些事儿，不该藏。”
吴天华的不藏，是通透，更是渴望——
渴望真实的自己能被看见。
“I see you”，翻译过来，是“我懂你”。
吴天华想要的被看见，不是女儿的提醒，“戴口罩”、“别丢人”、“不要开破车”，她的心里话是“谁也别想改变她”。
可是，萍水相逢的卜文彬“看见”了吴天华。
他第一眼就看上了吴天华。
他对自己的儿子小卜说，“希望能和吴天华一起度过一段时间，从她身上学点儿什么。”
吴天华不优雅，她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卜文彬会红着脸说，“你精神真好。”
卜文彬在她的“爱玩”中，看见蓬勃的生命力，在野性中发现有趣。
而吴天华，也 “看见”了卜文彬。
她在卜文彬充满激情的朗诵中动心了。“为他朗诵时脸上的小孩儿模样”。
吴天华在他的认真投入中，看见这个老实人对生活的渴望和热爱。这是她先前“戴老花镜孜孜不倦研究X光片”的老伴，身上没有的东西。
因此，她发出感慨，“我没想到，千人千面，连一个人也会有一千面。”
卜文彬有趣的一面，也没有被前妻和儿子看见——
“有时他们娘俩说上话，笑个不停，我一加入，笑就没有了。”
卜文彬说自己悲哀。吴天华为他的悲哀心疼。
两位老人，在彼此的看见中灵魂契合，互相慰藉。
03 人生暮年，缺的是有共鸣的陪伴
遇见卜文彬前，吴天华不缺玩伴。
麻将桌上，有闲聊“你家长我家短”的老姐妹；
闺女说，“你也不缺老头儿啊。我王叔，李叔，你们秧歌队那谁的爸爸……”
可吴天华的心事，跟谁也没说。
不是不想说，是说了也没人懂。
她想开车上路，想到大漠扎营，想晚生三十年……
遇见卜文彬后，她的心事忽然就有了着落。
“吴天华每天期待的就是开车，在市里泥泞的街道上，她和卜文彬以无人知晓的雄心壮志，超越每个每辆无论车还是驾驶员都年轻多的路上的对手。”
她开着旧夏利玩漂移，卜文彬捋着安全带，心有余悸；
她温柔地问，又吓着了？老卜低头一笑说，我在习惯。
……
你喜欢的，我都接受，你快乐的，我都适应。
俩人都喜欢去江边大坝。
俩人在车里学习机动车驾驶，老年大学开在“封冻了的自然里”。
俩人在夏利车里吃冻柿子，像孩童分享糖果，此起彼伏的吸溜声里时光倒流，回到他们放学回家的小时候。
这些相伴，不在于解决彼此困境，而是让内心未被驯服的自我，更加鲜活。
吴天华最终没为离开人世的卜文彬流泪。
她听懂了老卜的隐喻，握紧三手夏利的方向盘，保持驾驶，这也是卜文彬的本意。
结语
正如书中所言，千人千面。
这世上，有些老人为儿女活，有些老人为自己活。
对“吴天华”们来说，真正的情感慰藉，不是血缘关系之下的责任，而是——心灵相通的理解，是全然接纳的看见，是灵魂的火光相互吸引的陪伴。
愿你我安然老去时，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