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记那年高三

高考的波涛渐渐褪去，朋友圈里、网络上关于高考的信息日益稀落，可是记忆中的我的高三却日渐清晰，并招摇在我的睡梦里。

掐指一算，竟然17年已逝。2004年的6月，天气似乎比今年热，我依然记得那年夏天炽烈的阳光，阳光里穿梭的匆匆的少年，和少年眼中深深的迷惘。

我关于高中的很多记忆都留在高三那一年。学校为了将高三学生与低年级分开，便于管理，便在学校附近租下了一个闲置的厂房，高三四个教学班全部前往这个厂房校区。

现在回想，那里的条件是真简陋。红墙黛瓦之外沙土埋路，简易的校舍只蔽风日，狭小的宿舍蚊蝇欢腾，最能让我们在学习之余感受到一点浪漫的就是教室前面那片葱郁的树林了，可是我们谁也不愿意踏入那片林子，一眼看去，枯叶堆积，荆棘暗生，因为疏于打理，杂草和树木共吸天地精华，彼此缠绕，难分难离。就像我们彼此缠绕的青春。

一入院门，随着那生了锈的大铁门响出一排的“吱呀”声，我们便在这个方寸之地开始了全新的高三生活，我们将梦想和青春都交付给了这个算不上校园的校园。

少年是一个只看得到阳光，看不到脚下的群体。在那样闭塞和狭窄的天地里，我们并未觉得局促，反而生发了一种“天地任我行”的豪迈。教室是我们的，宿舍是我们的，食堂是我们的，厕所是我们的，整个校园——只属于我们。

冬天里，阳光照到教室的外墙上，黄灿灿的，怕冷的女孩子们一下课便追逐着阳光贴到墙上去，我们挨在一起挤到一处，任阳光洒在脸上身上脚上，我们笑着闹着张扬着，无限贴近阳光的日子，生活明媚媚的。

考试是高三必不可少的大餐，欢乐和忧伤作配料。而记忆中，考试过后总是忧伤。那个不如你的同学考得比你好，薄弱的学科又考不及格，不该错的题失分了……在备战高考的日子里，一次次的失落酝酿成了一种深深的焦虑和夜不能眠。

备战高考的日子是艰辛的，可是在身心疲惫中，始终有一盏灯闪耀在我们高中最后的日子里。

从小到大，我不擅长熬夜，直到今天，我依然觉得熬夜是人生最痛苦的事之一。可是，对于高考生来说是没有白天和黑夜的，他们很多时候会忘记白天和黑夜，只要头脑清醒，他们就会扎进题海里。所以在备考的最紧张的日子，几乎宿舍里的每一个女孩子都会夜战到11点之后，我虽然不情愿，却怎么也不好意思独自安睡。

我的极限是10：30，每晚一到这个时候，我便开始哈欠连连，眼皮打架，可是说也奇怪，每次一到这样的时候，班主任就会不声不响地踱进教室，从身后冷不丁地投来一个人影，让昏昏欲睡的我猛然一个激灵地被惊醒。这样的“惊吓”总能让我再清醒地熬过一段时光。

倪老师有时候会默不作声地在教室里转几圈，有时候会叮嘱我们不要熬得太晚，有时候会坐在班上处理自己的事，但无一例外，不管他在与不在，只要你一抬头向教室的后窗望去，他房间里的灯总是在四周的茫茫暗夜里闪耀。在那样的时刻，大概只有我们的教室和倪老师的房间还在闪着明亮的光。有很多次，大概已进入午夜，宿舍里依然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倪老师站在窗外小声呵斥，直到好久才听到轻轻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直到后来，我做了老师之后才逐渐明白，那一次次深夜的陪伴和一句句轻声的叮咛，无一不凝聚着老师的焦虑和期待。

如今，17年已逝，我高三生活里的阳光早已暗淡，但阳光下的笑脸和黑夜里的灯光始终在明媚在闪耀，让我在此后的职业生涯里逐渐踏出一条在工作疲累中寻乐、在学生奋斗时陪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