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们帮我开了锁
你有没有一瞬间想要撕心裂肺地吼叫
你却只能闭嘴,连叹息都要确保无声,没人可以听见
你有没有一瞬间感到满腔怒火将要喷发
你却只能强压怒火,连捶胸顿足都要担心周围有没有人看见
你有没有一瞬间想要歇斯底里地哭喊
你却只能抬头望望天空,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你有没有一瞬间对生活感到无望
对生命不再敬畏
可最后你却还是死皮赖脸地活着
前几天,我发了一条不同以往乐观风格的朋友圈
只因为我感觉上面几种绝望悔恨痛苦全部一起来袭,让我一时无法抵挡,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中午一点我结束工作,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回到城里去看牙医,本想看完牙医跟母亲约好去社区医院碰面,小侄女发烧需要输液做雾化,母亲身体不大好,一个人带着生病的小孩实在太辛苦。
可是还没到医院,就接到领导电话需要回单位处理紧急事务,于是父亲带着两岁多的小侄儿火急火燎地送我到工作的乡镇,路程五十公里,父亲担心我迟到,一路猛踩油门。
我一边担心安全想让父亲开慢一点,一边心里又十分着急,担心时间过了系统关闭无法处理,纠结又纠结,没办法随它吧,我已经无法掌控平衡自己的情绪。
但是,当我们火速赶到,所谓的紧急事务却不需要任何处理了,等于我们白白着急跑了一趟,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人简直要爆炸了,仅有的半天休息时间等于几乎全部浪费在路上。
心里仿佛充满了即将燃爆的火球,填满了满腔怨恨,我火的是,不需要处理也不告知我,等到了现场才说不需要做什么,而我还像个疯子一样一路超速狂飙五十公里往回赶。我怨的是,我满心欢喜要去赴一场与母亲短暂的相处时光被突如其来的本不是我的错的紧急事务一刀斩断。我恨的是这无休无止没人性的工作制度,每休息半天都要争分夺秒去做想做该做的事,而现实却往往突生事端。
工作如此,生活如此,因为姑爹就在前一天离世,而我心底还有许多事未做,如此种种,长期工作生活的积怨一下子爆发。
无奈的是,我却根本找不到出口,我不能让父亲分心担心,我是成人,要有一个成人该有的控制力,不能让长辈徒增担忧。不能在两岁的孩子面前表现出我的火气怨恨,还有积郁在心底的委屈,我是孩子看世界的窗口。一边是年过半百最关心我的父亲,一边是两岁天真无邪爱姑姑的小侄,不宜让任何一个看见我的悲伤无不满。
于是我强压怒火,放下委屈,硬把即将奔流而出的眼泪生生憋回去,可是情绪总要有个出口,若是平日下班,我可以独自去稻田吹风淋雨,或是躲进房间怎么哭都可以,而此刻,时间空间都不允许,于是,我想到了另一个空间——朋友圈。
我写下
一边是无休止的工作
一边是亲人生老病死
此刻,我想了结生活
发完朋友圈,我闭上眼睛,耳旁风呼啸而过,睁开眼看见身旁的小侄儿又靠着我睡着了。一下子感觉情绪缓和了好多,很奇怪,仿佛放下了天大的事。
也许是这次发的心情与之前太不寻常,以至于有几位朋友在我发朋友圈几分钟后立马给我打电话,但是那时实在不是接电话的最好时机,单是看着手机屏幕上来电名字,就已经哽咽,如果再听到她们的声音,除了哽咽失声,泪流满面,我想应该不会有其他结局。
而且时间空间上都不允许我接那些电话,因为父亲小侄儿在我身旁。
我一直觉得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明明心里有苦有悲,在人生低谷有困难的时候,明明很想要得到来自亲人朋友的关心问候,哪怕一句“怎么了?”。
可现实却是一边渴望一边拒绝,一边想要找个人一吐为快,心里有千恨万怨要宣泄,有万千委屈要吐露,一边却是当别人真的关心问候的时候,只有一句“我没事”,竟说不出一句合适的话,之前大堆的言语也不知消失何处。
我深知朋友们的关心,其实我也想要得到他们的开导宽慰,可是当他们真正因为看见朋友圈我的异样,都很着急以为我出了什么事,要立刻给我打电话求证帮助的时候,本以为平缓的心绪又立刻生出温暖又愧疚的复杂情感。
于是我努力看向窗外,关掉电话,企图转移注意力,想要等晚上心情平复点再回复信息。
吃过晚饭,我拿起手机看到好多朋友的关问,还有他们发过来拥抱的小人像,感动不已
一位朋友问
“怎么了,不能这么消极,去唱歌发泄一下,蒙头睡一觉起来就会好点”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看淡点”
“人生就是要不断经历这些,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渐渐失去得更多,不必过于忧伤”
“你看过《活着》这本书吗?”
“每次我觉得生活很难过或者世界对我很不友好的时候我就去看一遍”
“这是我唯一看过很多遍的书”
“17年在北京,接到噩耗,一位亲人离世,匆匆赶回来送别,夜晚哭了几次,都在想为什么,如今两年过去了,也能淡然的在清明送上一束菊花,从那时候我真的领悟到生命易逝,珍惜眼前”
“好了,休息去吧,想哭哭,想睡睡,明天起来又是忙碌的一天”
听完她的话,我想也许吧,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哭笑不得,这才是它真实的模样
还有一位同窗也关切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当我气愤地说完一天糟心的经历后
她平静地说“我之前也是遇到我觉得我这一生当中最痛苦的事,现在想起,我都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原来17年年底,父母突然遭遇车祸,父亲抢救无效离世,母亲受伤住院,全家的生活轨迹仿佛一夜之间全部打乱,弟弟还在读大学,自己工作了本以为可以让父母享享福,父亲还计划等哥哥家孩子出生就安心带孙子,不出去做事了,可是一场意外改变所有初定的计划
她说,“终于体会所谓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整个人痛苦不堪,差点疯掉,命运无常,为什么总是在将要接近希望的时候突然变卦?
而父亲终究也没能看到女儿出嫁
我想起六年前去她家乡看杜鹃花,她的父亲骑摩托车去接我们,母亲则在家做了一大桌美味可口的饭菜等我们,母亲贤惠,父亲慈爱,可是怎么一转眼就有一个不见了
真的无法想象她是怎么熬过来的,突然间万分愧疚,跟她们相比,我这算什么事呀,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还想了结生活!!!我是多么的懦弱!!又是多么狂妄!!!
同行一位好友说,我们因失去而哭,更应为曾经拥有而笑。
夜静下来,听着窗外的蛐蛐声、蛙声、汽车驶过的轰鸣声,甚至还有报时不准的鸡鸣声
房间小侄女不时的啼哭声,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安静,安静到听见自己的心跳,也很嘈杂,听不清内心的声音,可是,这本来就是声音原始的组成结构
安静地躺在夜里,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切,我突然有些后悔没控制住发的那条朋友圈,意识到给朋友们带来了不必要的担心与困扰
最初本只想发泄一下求博得一点同情
可是没想到朋友们用亲身经历告诉我,我不是最惨的,她们揭开伤疤让我看到过往,给我最真实有效的力量
尽管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不在同一片屋檐下生活,尽管我们只能借助虚拟的网络空间交流沟通,但是当我看到那一排排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我的小人像,心里头竟也感到一阵阵温暖,仿佛真的有无数双温暖的大手给我拥抱,给我前行的力量
事后仔细想来,这对于她们是多么不公平,她们把尘封的往事打开,揭开生活的真面目,现身说法,告诉我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原来生活那么苦,还是有那么多人时刻蓄积力量,把悲痛深埋心底,只为生活突然变卦的时候还有一把打开心门的钥匙
而我的朋友圈,我的朋友们,这一次,帮我开了锁
谢谢你们,愿你们未来的钥匙更加有力
亦愿我寻找到自己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