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后果,娘娘万事莫怕,佛不渡你我渡你
我的脑子一片混沌,前生似在脑中飞速滑过,若一副精致画卷,满是大起大落。心中喜悦难受皆有,无论如何,一生似乎也就那样过了,细微之处自是再难追忆,有些事,更是可念不可说。心中感触很多,细想却怅然若失。
思绪万千,我的脚步却不曾停下。我走过所谓的奈何桥,曼珠沙华开得甚好,如大齐最为昌盛的时候,红得惊心,美得骇人。
我知道,我已经死了,并且已经在这奈何桥上徘徊许久,我的记忆随着时日一日日消散,恨意也随之变淡。我很惶恐,我怕我终会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了那刻骨的恨,最终成为孤魂野鬼。
有时候,我想去讨一碗孟婆汤,忘却前世今生,可那婆子说我心有所挂,煞气过重,没法子投胎。
我问她我该如何,婆子只是笑了笑,脸上满是皱纹,眼中是看过一切的沧桑,细看却又空无一物,她看向我,眼中却无我,她沙哑难听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她说:“等。”
我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听从她的话,一日一日等到现在,我不知道她要我等的究竟是什么,许是一个人,许是一段因缘,许是宿命。
今日,地府的天气却是不错,至于我是如何在终日黑漆漆的环境中看出不错来的,这不便相告。
我坐在奈何桥边,脚随意晃荡,却不曾沾染那奈何水。我知道,那其中含着无数怨气,以及鬼魂的凄惨记忆。我呆呆的看着奈何水,水质不好是显而易见的,乌黑一片,想来毒死了许多鱼儿。
我看着水,水中似有眼睛也在看着我,我已经不再惊讶,不会被惊吓。遂转头望向那开得正好的曼珠沙华,传言它们被人血灌溉,长在白骨之上,越是艳丽越是有毒。
彼时有风,曼珠沙华摇曳,红彤彤的一片,不可谓不蛊惑人心,我想笑,于是我笑了。
刚站起身,便听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我淡然回头,便听那人珠玉般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为何未曾投胎?”
我看着眼前这人,如清风明月,又似仙人,踏风破月而来,脑中逐渐浮现出许多事,与他有关的,与他无关的,其实,我同他并不相熟,我说:“卫小侯爷,好久不见。”
他看着我,只是看着,他的身姿一如往昔,是我所熟知的那个风华绝代的卫小侯爷,连目光也如往昔般高傲,他从来如此,在此刻,我想起一句诗,此情不关风与月。
“陛下可已赴黄泉,我阿妹可已死无葬身之地?”我询问出声,连恨意也不屑去掩。
他没有一丝诧异,只是看着我的眼睛,开口:“娘娘可安心,世间早已无大齐。”
他话音一落,我大笑,如此甚好。如今,我才算是大仇已报。“如此,便多谢小侯爷了。”
他突然上前牵过我的手,动作轻柔,伴随着一声叹息,“娘娘,该放下了。”我还未作答,许是被他的动作所惊,可我并未挣扎,我知道,他只是牵住我,别无其他。“娘娘可曾记得,本侯曾答应会与娘娘共赏烟花。”
我不解的看着他,有些记忆实在是模糊不清,我前生那般不堪,他这般人物怎会答应与我共赏烟花。
许是看到我眼中的迷茫,他放柔了声音:“不记得也罢。本侯记得,如今难赏烟花,便共赏这曼珠沙华吧。”
他执我手,静默而走,我不曾感到温暖,许是我们都已死了的缘故。可鼻尖仍是发酸,卫小侯爷,若我所遇良人是你,该多好。
我感觉有泪滑过,落入尘埃,而那些往事,终是呼啸而来。
我生在大齐的阮家,彼时,阮谢两家齐名,卫氏更盛。我的妹妹是齐都中大家闺秀亦艳羡的齐都第一才女。
阮家有二姝,姐温婉,妹有才,齐都尽知。而那些隐藏在盛名之下的腌臜事,却只有个中人知晓了。
我是阮家的嫡长女,名唤阮凤。继母周氏,育有一女,唤作阮玉。
自我母亲离世,周氏被扶正,我的庶妹扶摇直上,以嫡次女为外界所知。
周氏待我甚好,阮玉亦温柔有度,我亦以礼相待。周氏知我才盛,恳求我相助阮玉,我自也不会拒绝。我从不在意这所谓的虚名,既然阮玉喜欢,便由得她去,每有所困,我必助之。多年已过,竟是为她博得齐都第一才女的名号,瞧着阮玉挺高兴的样子,我也不好说她贪慕虚荣,毕竟人各有志。
我向来自负,更不屑以小人之心揣测别人,纵使有时觉得周氏母女态度令人疑心,却到底不曾深究。许是因为这样,我才落得个万劫不复的地步。世间事物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年花灯节,齐都热闹非凡。我同阮玉以及许多官家小姐一同游舟。
湖水清澈,清风徐来,四处花灯,杨柳依依,当真是一副美景,我虽醉心于书本,此时亦由衷高兴。
纸上得来终觉浅,我向来知道,所以偶尔见识民间的一切,倒是长了不少见识。
“姐姐,你觉得景色怎么样?”阮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后是她惯用的兰花香气传来。
我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兰花虽雅,可阮玉这兰花香着实浓了点。我回头看向阮玉,出落得越发动人,可眉眼间竟并非清纯之态,我笑着回答:“甚好。妹妹的颜色亦是甚好。”
阮玉娇羞的笑,我便也轻笑,我并未说谎,阮玉生得很美,清纯中又有妩媚。
“不及姐姐。”我不知道她真心假意,可她既然说了,我听着便是。
月上枝头,有一锦船驶来,瞧着平缓,可转眼竟已在眼前。我仍是淡定姿态,只在心里暗暗揣测究竟是何人。
众人皆注目锦船,夜静无声。众女翘首以盼,我想,莫不是什么英俊儿郎。
正想着,便有一人探身而出,长身玉立,一脉君子之风,我听见有人惊呼:“七皇子。”
趁着混乱之际,我看向他的脸,仪表堂堂,风姿卓绝,端的是温润如玉。七皇子齐植,果真不负玉郎之称。
其后又是一人,不输于齐植的容颜,比之齐植更显风流,媚态天成,我听见齐植唤他:“三哥。”想来便是三殿下齐明。最是风流少年,果真。
最后一人,缓缓而出,虽是月色笼罩,可其光芒可比日月,其颜可令山河动人,齐植,齐明在他面前亦不过尔尔。
好美的人儿,我默想,此人定是那风流不羁的卫小侯爷卫行止了。
容貌不过一副皮囊,惑人心,不可沉迷,这是自幼娘亲便教我的道理,于是,稍稍一刻,我便清醒过来。卫小侯爷举止乖张,如此丽色,并非好事,所幸他并未参与朝中事,否则又怎会落得个好下场。
我正暗暗想着,却觉背后有力袭来,一时不查竟跌入河中。我不会水,拼命挣扎,虽淑女姿态尽毁,可求生意志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后来终是获救,我睁开眼,事物由模糊变为清晰,我方看清楚眼前之人的脸,便听见他开口:“姑娘可无事?”
强自压下落水时的恐慌,我故作镇静回到:“多谢七殿下救命之恩,若是殿下有难,凤娘定以命报之。”
齐植扶起我,然后说道:“植救姑娘,非是要姑娘相报。姑娘这般说,倒叫植不安。”
他刚扶起我,还未来得及松开我的肩膀,我微微一动,觉得有些不妥,自古男女授受不亲,齐植收回手,颇有些尴尬。饶是读万卷书,我也不知该如何。
此时众人皆看着,我衣衫不整,狼狈非常,有不少淑女在嘲笑,我很尴尬,亦知这身被许多儿郎看着,可说是清白尽毁,当下有些慌乱,毕竟女子清白极为重要。
正不知所措间,七殿下解下披肩,慢慢披到我身上,动作慢条斯理,我听见他温柔的说:“姑娘不必介怀。”
那一刹那,说不感动自是假的,我虽出生高贵,可生父不喜,生母离世尚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待我这般好了。
“谢七殿下。”我由衷感谢,并且私心里觉得这人定是个好人。我垂眸,思绪万千。
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我,异常强烈,我迎着那道目光看去,是那个肆意无比的人,见我回眸也并不诧异,他只是盯着我,或者说盯着齐植,眉头紧蹙,然后移开目光。
我心底震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包揽万物,灿若星辰,可是很明显,他不喜齐植。
我回到船上后,阮玉急忙走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似乎我这个长姐出事她感同身受,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哭了,不住抽泣:“姐姐,玉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我有些头疼,开口道:“妹妹,我没事。”我刚想说我们进去再说,便听她道:“姐姐此番落水,被这么多人看在眼里,清白尽毁,可怎生办是好啊?”语气惊疑不定,看似无比为我忧心,我沉了脸,当先往船内走去,今日实在无任何心思同阮玉谈话。
我不是绝对良善之人,也有许多小心思与计谋,可阮玉到底是我妹妹,我知她心胸狭窄容不得人,可她到底是我妹妹,做得再过也不会真正要我的命,所以有些事,我心知肚明,却总也不愿将她想得太坏。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是父亲最为宠爱的女儿。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我的事曾一度沦为都中笑谈,可茶余饭后,总不会只有一个话题,世间事层出不穷,大家都风向只是转了又转。最近齐都中议论最多的当是太子结党营私被废,陛下欲另择储君。
我正绣着花,是一株并蒂莲,可心神不宁,总算不小心扎到手。我停下手中动作,看着被血污得面目全非的并蒂莲,心口一痛,莫非这便是所谓的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我有些恍惚,然有些细微的动静终是被我所注意。
有一黑衣人倒在我面前,似危在旦夕。惊疑不定间,我走上前。
他的脸被黑布蒙住,额间虚汗直冒,眼睛微睁着,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半响,黑衣人开口:“恳请姑娘救植一命。”
在他开口时,我便知道他是谁,直到他将植说出口,我才肯定,手有些颤抖,我想抚摸他的脸,却又有些不敢,我听见自己开口,语气颤抖:“殿下这是怎么了?”
齐植没有说话,有心无力的样子,我知道,若是再拖下去,他定然没命了,可是,他这般重伤,眼下又是夺嫡风波,救他,不止是我,可能整个阮家都在劫难逃。
“姑娘……可不必救植,只是……切勿被人发现,否则,植愧对姑娘。”
我一怔,他似乎一直这样,一直如风般温柔,他赠我披肩,遮我屈辱,如今,怎可能见死不救呢?
听到外面越发吵闹,并且有步履声渐近,隐有“刺客”“逃跑”“捉拿”等声响起,我看了看已经昏迷的齐植,叹了口气,罢了,昔日你救我,今日我便拿命助你。
我将齐植拖进房,将他置于塌下。尽快处理地上的血迹,可时间实在不够。
细细听着脚步声,近了,更近了。
我拿起地上齐植落下的剑,用力一刺,疼痛袭来,还当真是疼得要命,“啊,救命啊。”我大声呼救,“救命啊。”
官兵叫我如此,慌忙问道:“刺客去往何处?”
我有气无力的指向一个地方,然后虚弱的道:“他向那边跑了,快……追。”然后昏倒在地。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还未大亮。屋内就我一人,一起身,全身都疼,我皱眉,然后强撑着下床,看向塌下,竟还未醒。我将他移出,此时尚早,倒不担心被人所觉,我看了看床头留下的金创药,心下一喜,忙替他疗伤。
包扎完毕,他仍是不醒,我有些急了,探他鼻息,好在尚有气。我没有法子,只得扇了他一巴掌,下手甚重,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不多时,齐植睁开眼,眼中满是茫然,我有些心虚,只得硬着头皮道:“殿下现在感觉如何?”
齐植试着动了动,面色舒缓:“大难不死,多谢凤娘相救。”
“不必如此,殿下亦帮过凤娘。”我沉静作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腹间渗出些许血来,我咬了咬唇,脸色定然苍白。齐植一愣,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面有不忍,然后是感动,他看着我,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回望他,轻轻一笑,我只是想要救他,仅此而已,结果已经达到了,过程怎样并不重要。
齐植突然开口:“凤娘此般牺牲,植甚感激,愿娶凤娘为妻。今生绝不相负。”
“殿下……”不必两字尚未出口,齐植又道:“凤娘不必再言,植一言九鼎,望凤娘早日康复,植定会早日迎凤娘过门。”说完,他便消失。
我看着窗子,他消失的地方,只觉怔愣,齐植要娶我,我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我确实对他有好感,可紧紧是女子对温润如玉男子的欣赏之意,并未至论及婚嫁,可他似乎没给我拒绝的机会。转念一想,此人高傲,定不会只屈居于皇子之位,罢了,他既要娶,我便嫁了吧,他说了不会有负于我,想来,他应该会是我的良人吧。
前因后果,娘娘万事莫怕,佛不渡你我渡你出嫁那一日,凤冠霞帔,这红衬的我的心情亦好了不少,我坐在轿中,轿子走的平稳,我的心却是无比忐忑,这条路,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杀机四伏,无论如何,我终究回不了头了。
齐植,是我要嫁的人。亦是夺嫡人之一,他君临天下,我必然凤袍加身,他若落败,我亦只能身首异处。就算我不曾心悦他,可我不得不帮他,毕竟,我不想死。
我静静坐在书房,老管家守在一旁,我自言自语道:“眼下风起云涌,这天,要变了啊!”
“秦一。”我低声唤道,眼前突然出现一黑衣人,沙哑作答:“属下在。”
我没有看向他,只是问道:“朝中局势如何?”
秦一立刻作答:“自太子被废,朝中分两派,如今三殿下一派似乎人更多。前些日子,主子处理的粮草一事似乎并不好,三殿下一派上本参主子的很多。”
我抚摸着手中玉镯,思索片刻,开口:“既如此,我们也不能落后,他们上书,我们也上书吧。”
秦一听了我的话,有些迟疑的开口:“可是参三殿下?”
“不。”我笑答,“我们参的是七殿下。”
秦一似乎很是诧异,但到底没有多问,只道:“属下遵旨。”便退下了。
室内突然静下来,老管家突然问:“娘娘这是何故?”
“陛下善疑,而三殿下的人太多了,如今参殿下的人越多,殿下越安全。毕竟,结党营私可是君王大忌。”我缓缓说道。
“娘娘果然大智慧。”老官家赞扬道。
大智慧,我一笑,不,只是身不由己罢了。别人若得了个好下场,我便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了,这种事,我怎会容忍它发生。
“陛下那边如何?”我发问。
“命不久矣。”老官家回答。
“董淑妃做的很好。”我看着前方,听着风声。
早些年进宫时发现了董淑妃与人有染,算作宫中秘辛。我早听闻董淑妃性情温和,陛下甚喜,当下便心生一计。
人却脆弱,越不会拒绝能慰藉自己心灵的东西,董淑妃相貌姣好,性子亦好,作为一枚棋子自然也该是不错的。
我写信用此事威胁于她,她惶恐不已,只得听从我的吩咐日日给陛下下药,眼下,陛下确已无几日活头。而董淑妃,自始至终不曾知道威胁她的人是谁,再好不过。敌在明,我在暗,甚好。
陛下驾崩那日,齐植伴随外侧,更是早就掌握住了皇宫命脉,三殿下欲逼宫,最终身死。奇的是,一贯风华无双的卫小侯爷竟保持中立之姿,不损一兵一卒。风波一过,亦拥立齐植为新皇。
我被迎进皇宫的路上,有幸见卫小侯爷一面。我并不知道他的态度,只轻声问好:“卫小侯爷,可尚安?”
“皇后娘娘。”卫行止戏谑道,“如今你可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我不是听不懂他的嘲讽,可确实不知道他在嘲笑什么。
“侯爷难道不该恭贺本宫。”我看着他,那双眼睛,仍是不染尘埃,美得惊人。
“恭贺娘娘。”卫行止从善如流,“只可惜娘娘一番筹谋,恐给他人做了嫁衣。”
我不欲与他争论,“侯爷为何不分一杯羹,或者坐上那位置,以侯爷之智,并无不可。”我试探道。
“时候未到。”卫行止看着我,突然微笑,我一怔,自己莫不是魔障了,怎会被他的笑迷住了眼。
卫行止再无二话,转身离开。我却被他的话弄得不安,时候未到,想来,他亦想要那至尊之位,可这时候,到底是何时。
前因后果,娘娘万事莫怕,佛不渡你我渡你我登上凤位那日,却并未有多高兴。因为那说过此生不负的人,于当日亲口宣布次日将迎娶阮家嫡次女阮玉为皇贵妃,仅此于皇后。闻此消息,我只是默默的看着身侧的人,一瞬间,他却陌生得我不识。
而后,我的父亲官拜丞相,阮玉日日专宠,我在宫中的日子越发难过,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可我不能反击回去。齐植不信我,而那个欲置我于死地的人是我的妹妹,我不敢相信,总觉得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阮玉有孕,齐植甚喜,特于宫中设宴,举座同庆。我百般无聊,旁边那两人更是旁若无人的亲密。我只觉厌倦,寻了个头疼的理由便离席,那里再多欢乐,都不是我的。
御花园里很冷清,风尤为冷冽,我紧了紧身上的披肩,依稀可闻丝竹之声。我有些醉了,被风一吹,头倒是真是有些痛了。其实,我不怎么喜欢齐植的,他虽英俊,可若论颜,谁又比得上卫小侯爷呢!我突然笑了起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娘娘很高兴?”
我回头望去,心道莫不是仙人下凡:“不高兴。”我仍是记得回答他的问题。
我跌跌撞撞的朝着那人的方向跑去,近了,更近了,最后动作太猛险些跌倒。
他扶住我,一举一动不沾染俗世气息。
我听见他说:“娘娘,微臣早说过,齐植非是好人,你怎么不听呢。”
我费力去看眼前之人究竟是谁,最后脑中总算清明,我一笑:“卫小侯爷,你也不开心吗?”
卫行止看着我,说道:“微臣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多开心。倒是娘娘,在这深宫中,举步维艰。”
我想了想他所说的话,然后傻傻的点头:“对,你说的很对。”四下一静,“本宫听闻,卫小侯爷即将远征?”
“是。”卫行止回答道。
“卫小侯爷,本宫觉得你生得甚美。”我真心实意道,可能是醉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卫行止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可能觉得堂堂一国之母竟也有如此流氓姿态,他忍不住笑了。
我却没有笑,“今日一别,想来无再见之日,望君珍重。”
卫行止有些不解我的话题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可也顺着我的话道:“娘娘不必担心,微臣定会活着归来。”
我不置可否,你能活着,可我活不了多久了。
“本宫从未与像你这般貌美的男子共赏烟花,待小侯爷归来,可愿与本宫共赏烟花?”我满怀期待的问,即使知道我已经等不到他归来的一日。
“好。”卫行止竟没有拒绝,不像他一贯的作风,我想,可能月儿甚明,湖水甚清,这御花园中花儿甚美,在这一刻,他舍不得拒绝吧。
“微臣告退。”卫行止行了一礼然后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轻轻说道:“卫小侯爷,是个好人啊。”
我被废那一日,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早知会有这一日,总算来了。
我待在冷宫中,反而觉得无比踏实,我想,这可能是进宫以来我所过的最为平静的日子了,也是我死前最为平静的日子,我知道,阮玉她不会放过我。果然如卫小侯爷所说,我这一生,到头来,倒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姐姐,怎会落得个如此地步?”是阮玉故作吃惊的声音。
我抬头看她,身子越发显怀,那张脸依然美丽,如蛇蝎,“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我反问,淡然回答。
阮玉似乎不满我这般风平浪静,于是她说:“姐姐可知,当初你落水,是我推得,陛下他亦知道。他给你披肩,安慰你,不过是想要你的心罢了。”我静静的听着,原来如此。
“女子向来把感情看得太重,失了心,便如同痴傻,想来姐姐也该想起了后来那些自己为植所做的事吧。”阮玉痴痴一笑,然后接着道,“那次他重伤是真,可是利用你也是真的!”
阮玉似乎极想在我脸上看到悲痛欲绝的表情,可是,我却并未多伤心,其实,有些事,我早已猜到,更何况,我并不曾心悦齐植,只是想寻个依靠罢了。
我看着阮玉丑恶的嘴脸,只想笑,焉知我的今日不是她的明日呢!
“父亲也从未把你当成女儿,他不喜欢你的母亲,更不喜欢你。我亦然,你有什么资格当我的姐姐,霸占我嫡长女的位置。如今,还是得谢谢你给我铺路了。”阮玉说,“姐姐,开心吗?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我看着阮玉离去的身影,那一袭凤袍到底伤了我的眼,她赢得了我的一切,我恨,我不甘心,不甘心!
我被一杯毒酒送入黄泉,从此奈何桥上徘徊数百年。我心中有怨,无法往生。
我是阮凤,我徘徊在这奈何桥上,继续我长达数百年的等待。
“卫小侯爷,竟还记得欠我的一场烟花吗?”我看着身边的人回答。
“记得,娘娘之言,行止不敢忘。”卫行止仍是向前走着,这奈何桥怎似走不完呢!
“娘娘,勿再挂牵,那些仇,我已经替娘娘报了。”卫行止说道。
原来,我死后三年,卫小侯爷大胜回朝,彼时妖后当政,齐植荒淫无度,百姓苦不堪言。卫小侯爷顺应民意而反,于齐都楼下,射杀齐植和阮玉。又深得民心,登基为新帝,然后风调雨顺,一代明君。
我似乎可以看到齐植和阮玉的惨样,不禁笑出声来,如此甚好!
我看到,入齐都的卫小侯爷目光如炬,他看着我所居住过的宫殿,清酒一杯,我听见他说:“此酒敬故人!”
原来,我这一生,到底负了一场烟花。
“谢侯爷替本宫报仇!”我真心道。
卫行止依然是放荡不羁的模样,他看着我,笑如夏花:“欠了娘娘共赏烟花的承诺,如今还在用这共赏曼珠沙华还了。”
“小侯爷为何帮我?”我有些不解,到底为何使得我在这风华绝代的人心中有一席之地。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大抵如此。”卫行止道。
原来如此,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不愧是卫小侯爷啊!
“承君挂牵,来生相伴。”
“行止之幸!”
走过奈何桥,桥边曼珠沙华开得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