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少年的咏叹调3.7.1G弦上的咏叹调
他紧紧抓住自己的四根手指,麻木的臂膀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即使鲜血像是从断裂的塑料软管里一样源源不断地泄露出来。他害怕极了,心脏不停地在剧烈跳动,仓促的呼吸是如此困难。红色的鲜血接连不断地滴落在踉仓脚边,他举步维艰地跑着,仿佛有人在背后推搡。不能告诉老师,也不能被人看见。脸上挂满了眼泪和汗水,他颤抖起来,终于找到了。
“唐帝……唐帝……”
“田坤?怎么了?”
“快,快!我,四班的人被打了!”他嚎叫着,黑亮的小眼睛皱成一团。
“是谁?”
“十六班的班长,他带了一群人,输了比赛来报仇的!”
“在哪儿?”
“我们的休息室,戴了徽章的都被打了。”
唐帝眉骨处隆起的肌肉疙瘩如羊角般极具进攻性,空洞的眼球滑向一边,瞄准了刚加入的三个新人,“来吗?”
“来,怎么不来!”他们躁动不已,将要夺取属于自己的荣誉。
接着,唐帝面朝田坤冷酷地说道,“把所有人都叫来。”
“所有人?四班的?”
“所——有——人——!”他咆哮着如同一头狂躁暴怒的公羊,似乎要掀起一场革命。
卢释腾拧紧开关,抹去脸上的水珠,他确定是听到了激烈地争吵声。随着房外传来一声惨叫,他急忙穿上长裤,还没来得及去拿外套,就看见一个人怒发冲冠地走了进来。
“洗舒服了?”对方说,“记住了,我是高三十六班的邓昊廉。”
“那又怎样?”
“揍你。”
“动手啊。”卢释腾凶狠地回应道。
休息室外乱成一团,不时有围观的学生加入战场。有的是一个,有的是一群,卡其色的校服沾染了同样的血红。刚到的四班壮大了黑色的队伍,暗金徽章成了彼此识别的标记,在吸纳了其它年级的学生后将没有佩戴徽章的学生作为首要袭击的对象。十六班的学生不停地被打趴下,暗金部队逐渐获取上风,占领了休息室。但更多的人因为徽章的纷争而加入到这场械斗当中,胸前的标示代表了各自的立场。班级的叛徒,强大的手段,公平的选择,力量的展现……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只剩下暴力。
“你不是很嚣张吗?”
邓昊廉的帮手把卢释腾按在地,鼻血敷满了他半张脸;卢释腾拼命挣扎,关节却痛得厉害。
“把他架起来。”邓昊廉极限扩张的眼眶几乎要撑爆头颅,他指着卢释腾乌青的鼻子呵斥道,“他们说四班的队长很厉害,我可看不出来,拔河比赛结束了还吆喝大家往后拽。四班,你们真以为自己是邪种监狱的老大啊?不,你不是,四班不是,我们才是!今天,十六班就是要教训教训你,我们……什么?你说什么?你不是什么?”
卢释腾蠕动着染血的嘴唇喉咙颤抖,模糊的意识一心只想要逃出这里,他趁着邓昊廉靠过来的空档猛然挣脱,却又被推回墙角。
“耍我?还想跑?你倒是跑啊,跑啊!“邓昊廉伸长脖子一只手按住卢释腾的脑袋,另一只手抡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重锤在对方脸上。骨头撞击着骨头,卢释腾举起双臂保护着自己,却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摔向了后面的水泥砖墙,一股猩红的血流从后脑勺涌出,他仿佛被抽了筋一样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血水宛如一条蜿蜒爬行的蜈蚣沿着地面的瓷砖流动过来,邓昊廉惊恐万分地放大了瞳孔,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被一块砖头拍倒在地。同时,邓昊廉的帮手也被冲进来的狂热分子撂倒,在湿滑的地面扭打。出手凶狠的唐帝骑在邓昊廉的腰上,捡起断成两截的砖头就往邓昊廉后脑勺砸;邓昊廉双手护头,感觉指骨都要被敲碎。混乱中,他摸到另外一块砖头奋起还击,从地上爬起来;唐帝捂着嘴,从中吐出一口鲜血,像只暴怒的野兽血丝充满了整颗眼球。邓昊廉的头颅承受着猛烈震荡的剧痛,他扔掉砖块连滚带爬地向外逃跑,却又被门口汹涌的人潮堵了回来,邓昊廉跪倒在地妄图从数十条人腿间的缝隙里钻出去。狂暴的嘶吼不绝于耳,唐帝喘息着撕掉悬挂在嘴唇的肉泥,栽倒在隔间里的卢释腾昏迷不醒。唐帝吮吸一口腥味十足的鲜血咽下胃里,一步步走向十六班的班长,他嚎哭,惨叫着……
三三两两的学生慌不择路地跑过孙绪真的身边,他还没意识到体育场正在发生的骚乱,直到柳宫花抓紧了孙绪真的胳膊,他才注意到这些学生脸上扭曲的恐惧。愤怒和痛苦所混杂出的咆哮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学生参与到互殴当中。惊慌失措的女老师捂着脸在逃跑,却被紧随其后的女生追上,撕扯着对方的头发。不远处,孙绪真看到田坤正靠着篮球架,跑过去发现他浑身是血。而在另一个球场趴着衣衫褴褛的陈勇炬,他被喷漆涂黑的面庞看不见五官,身下的积水被血液染红。
“看见芷善和勺子没有?”孙绪真心急火燎地问道。
“痛死我了,妈的,痛死我了!”
“田坤,田坤!穆芷善和翁予韶,穆芷善和翁予韶……”
“信号,你看,这就是信号……”田坤又哭又笑地说,“我们要胜利了,我们就要胜利了……”
“穆芷善和翁予韶,你看见她们没有,看见她们没有……”
“痛,痛……刚……刚才在休息室看见翁予韶了。”
“穆芷善呢,那穆芷善呢?”
“没,呃……”他龇牙咧嘴地呻吟着。
“几号休息室,在几号?”
“最里面,有四班标记的……”
孙绪真拉着柳宫花避开斗殴的人群,看到不少惊声尖叫的女生。她们大都衣衫不整,赤脚跑出休息室,有的还失声痛哭。女生们抓扯着对方的头发,猛烈地扇击耳光,狠踹腹部;重重地跌倒,面目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一个女生凶狠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她发狂地笑着,拖动一把椅子慢慢逼近。就在将要把椅子砸下的千钧一发之际,孙绪真飞扑过去将施虐的女生撞向一边。他把趴倒在地上的女生扶起来,她浑身颤抖不已,嘴里发出牙齿惊悚地撞击声。女生披头散发,胸前全是指甲抓出的血痕,孙绪真支撑着她的身体却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出去……
“绪真,绪真……”女生在叫自己。
孙绪真低头一看,怀里抱着的正是翁予韶。她彻底崩溃了,精神恍惚地哀哭着,“我来找你……”
“芷善呢,穆芷善呢?”
“我……我来找你,就……就是为了告诉你她在……她在班上等你……”翁予韶断断续续地说。
“好了,我知道,我带你出去,我们……”
孙绪真感觉指甲已经刺进了自己的喉咙,他被人从后面掐住了脖子,气管正失控地干呕抽搐。孙绪真弯腿后仰双膝跪在地上,一只手去掰扯那人的手指,另一只手奋力摸索任何可以支持力量的物体。突然,那双钳制住自己喉咙的手臂松懈下来,从背后滑落。孙绪真捂住脖子大口喘气,他看见被吓呆的柳宫花正紧握着一只折断的椅腿——她把那个女生击倒了。透过破碎的窗户,越来越多的学生涌进休息室,他们犹如着魔般疯狂。孙绪真立刻拉起柳宫花和翁予韶往浴室退去,反锁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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