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香通鉴】项羽要拿刘邦老爹炖汤，究竟谁更流氓？

接着上次讲哈，前204年，项羽进攻成皋（河南省荥阳市西北汜水镇），刘邦见势不妙，带着司机夏侯婴，驾车跑了，渡过黄河径直闯入张耳、韩信大营，接管了韩信从关中带出来的部队，声势再度大振。这是七月间的事。

八月，刘邦率军渡黄河南下，打算跟项羽继续较劲。出发前在小修武（河南省获嘉县东城，张耳、韩信驻军处）大宴官兵，郎中（宫廷禁卫官）郑忠建议刘邦最好只作截堵，不要进攻。刘邦接受，派将军刘贾（刘邦的堂兄）、卢绾（刘邦的发小儿，绾读如碗），率步兵二万人、骑兵数百人，从白马津（河南省滑县东北古黄河渡口，各位应该已经无数次看到白马津这个名字了，看来，在战国到秦汉时期，要渡黄河，此地基本上是首选）渡黄河南下，深入西楚腹地、协助彭越，加强游击。焚烧西楚仓库，劫掠西楚运输车辆，使项羽粮食缺乏。西楚兵团攻击刘贾，刘贾严守营垒，跟彭越互相声援，拒绝短兵相接。

【基本上，项羽已经不能吊打刘邦了，楚汉进入相持阶段】

衣赐履说：这一小段，一下子道出了游击战的厉害。我打不过你，我烦死你！项羽是那种宁可硬拼而死的人，刘邦这边儿的人，就像是一群牛虻，这叮一口，那儿骚扰一下，咱可以想像哈，项羽得气成什么样。

此时，彭越在故魏国又攻下十多个城市，项羽大怒，让大司马（总参谋长）曹咎驻守成皋，自己率军去揍彭越。刘邦不想和项羽正面作战，打算退到巩县、洛阳一带。郦食其（读如力义基）说，天之上，还有天，知道这个道理的，可以统一天下。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敖仓（河南省荥阳市北敖山粮仓）粮秣，虽然已经运出了很多，但据说在仓库之下还有地窖，仍有大量储粮。项羽攻陷荥阳，却没有派重兵保护敖仓，反而向东去打彭越，这简直是上天在帮助老大你啊。所以，我建议，立即反攻，夺回荥阳，一面取得敖仓粮食，一面扼守有关要塞。

刘邦说，好！

【高阳酒徒郦食其，还真不是酒囊饭袋】

衣赐履说：我原来一直觉得郦食其就是个耍嘴皮子的货，但这家伙一句“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让人立即刮目相看！这简直是形而上的哲学思想诶！刘邦确实是高人，听了郦的话，大喜。而明太祖朱元璋把孟子牌位扔出孔庙，不过因为老夫子说了一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而已，呵呵。

前203年，十月（岁首）楚国大司马曹咎驻守成皋，汉军屡次挑战，楚军只是坚守不出。汉军于是派人到阵前百般辱骂曹咎，一连几天，激得曹咎暴怒，即领兵横渡汜水（汜水流经汜水镇东门）。楚军刚渡过一半，汉军突然攻击，大败楚军，曹咎和司马欣（故秦国长史，跟章邯一起投降项羽，后被封为塞王）都在汜水之畔自杀。刘邦于是再次收复成皋，重兵进驻广武（河南省荥阳市北），敖仓果然还有大量粮草，刘邦高兴得直冒鼻涕泡。

项羽攻下故魏地十多个城邑后，听说成皋又被攻破，连忙率军返回，也在广武驻扎，双方对峙了几个月，都无法取胜。

衣赐履说：从这里可以看出，项羽已经没有以前猛了，率三万人干掉刘邦六十万的气势，已经不复存在。可能有这么几个原因：一是最初的拳头部队，经过多年征战，死伤得差不多了；二是项羽虽然骁勇，但后备不足，只消耗没补给，故虽然胜仗打了不少，但地盘却越来越小，人数越来越少；三是刘邦手下能打的大将比比皆是，而项羽方面就只有他自己而已，他就跟消防员一样到处灭火，他一到，火灭了；他一走，火又起。

敖仓丢失的恶果显示出来，楚军开始缺粮。项羽很是担忧，做了一个特大号的案板，把刘邦的老爹刘太公放到上面，通告刘邦说，今日你如不赶快投降，我就煮了你爹！

衣赐履说：项羽已经被逼到绝境上了，以煮人家老爹为要挟，不像西楚霸王，更像地痞无赖。

刘邦回话，我曾与你一起接受楚怀王芈心的命令，盟誓结为兄弟，因此，我爹就是你爹，如果你一定要用你爹炖汤，那就给我也盛一碗！

【刘太公差点被煮了汤喝】

项羽闻讯，脸都气绿了，怒喝道，来人，把那个老王八蛋煮了！项伯突然冒出来，说，大王，天下的事情不可预料，有志争夺天下的人，怎么可能顾及家人？现在即使把刘太公炖得软烂鲜香，也没有一丁点的好处，不过徒增祸患罢了！

项羽想想也对，刘太公因此逃得一命。

衣赐履说：两千年来，几乎所有的人都说刘邦是个流氓，我一直不很理解。《流氓的变迁》一书中，对“流氓”一词作了界定，流氓是脱离了古代社会最基本的生产资料——田地，因此没有正当的业务可恃且又愚昧无知的社会底层成员;而作为流氓之“流”的字义中，又可包涵或引申出向坏的方向嬗变以及放纵成弊等内容。合而言之，大致可以把“流氓”一词从词义上界定为:特指脱离生产不务正业而在社会上游荡，并以悖离传统道德文化和破坏社会秩序为基本行为特征的不良分子。（《流氓的变迁》，完颜绍元，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从这个定义来看，似乎刘邦并不太符合，毕竟，刘邦起事前也是村级干部，就算不是公务员，也是事业编诶，怎么能说是无业游民呢？呵呵。

咱不管那么多了哈，反正，刘邦最被人诟病的两件“流氓”事儿，一是逃跑的时候把儿子闺女往车下推（详见拙文《刘邦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另一件就是这回跟项羽“耍流氓”，作为儿子，竟然能够无耻地让项羽把自己老爹煮了，然后表示还要喝碗汤，这不是流氓是什么？

不过我倒在想，项羽声称你不投降，就煮了你爹，刘邦应该是什么反应？用别人老爹的性命要挟，我感觉耍流氓的是项羽，为什么两千年来挨骂的却是刘邦？《亮剑》里李云龙的老婆秀芹被日本人绑在城楼上，声称李云龙如果不撤兵，就烧死秀芹。结果李云龙不但没撤军，反而亲自下令向日军城楼开火。为什么李云龙就是英雄断腕，刘邦就是流氓无赖？真是奇怪也哉。那么，最牛逼的道德卫士处在刘邦的位置，会作什么选择？事实上，我个人认为，刘邦的反应成本最低、效果最好，更何况，“亲”亲家项伯自会替他处理好的，呵呵。

项羽又说，天下纷乱好几年了，不过是因为咱俩相持不下。现在，我出个主意，干脆咱俩单挑儿，打一架，一决雌雄，这样天下百姓就不用再忍受煎熬了！

汉王笑了，这回是真笑了，国与国的争霸，项羽居然想用单挑儿来解决，这不是项羽脑袋里进大便了，就是项羽的脑子本身就是一坨大便！刘邦说，噗嗤，老弟，我只斗智，不斗力。

最后，两人约定隔着广武涧（柏杨先生注：原文为“广武间”，当是后人传抄错误，涧是深溪，二人之间必有横隔，才可避免对方突击）对话。项羽再次提议要和刘邦单挑。刘邦不理，只是拉点闲话。突然间，刘邦高声向楚军摆起项羽的罪状：

项老弟，我凭什么跟你一个罪人单挑儿？你有十大罪状，你可知否？

第一条罪状，你违背怀王盟约，把我封到巴蜀；

第二条罪状，你假托怀王的命令，杀害上将军宋义；

第三条罪状，你救了赵国之后不回报怀王，竟擅自胁迫诸侯军入关；

第四条罪状，你焚烧秦朝宫室，掘毁秦始皇陵墓，盗取财物据为私有，这是人干的事吗？

第五条罪状，秦王子婴已经归降，你偏偏要将其诛杀，凶狠残忍；

第六条罪状，你采用欺诈手段，在新安活埋了已经归顺的二十万秦兵，这是天怒人怨；

第七条罪状，把各国将领封到富足的地方当王，反而把原来的王赶到边陲；

第八条罪状，将义帝逐出彭城，你自己在那里建都，侵夺韩王韩成的封地，并在魏、楚之地称王称霸，竭力扩充自己的地盘；

第九条罪状，你放逐了义帝也就罢了，居然还派人去暗杀了义帝，这是大逆不道；

第十条罪状，执政不公，政治官员没有信义，为天下所不容。

如今，我率堂堂正义之师，追随各国军队之后，就是要来捉拿你项羽，你怎么还敢向你家老子叫阵？

项羽大怒，差点背过气去，使用暗弩，一箭射中刘邦胸口，刘邦栽倒马下，忍住痛苦，抱着脚说，那小贼射中我的脚趾了！（刘邦的急智非一般人可比。）

【这一箭，差点要了高祖的命】

刘邦伤势沉重，不能起床，但张良坚持请他起身去军中抚慰将士，安定军心，以防楚军得知刘邦伤势后趁机攻击。刘邦巡营回来，伤势加重，赶赴成皋养伤。

衣赐履说：此处，我们不去追究项羽有没有耐性听刘邦把自己的罪状读完。但有一点很清楚，刘邦实在太懂政治了，对“师出有名”“天下归心”领悟得非常深刻，不但要在肉体上消灭敌人，还要在精神上打垮敌人。

至于项羽的十条罪状，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只要让人民群众听了有道理就达到目的了。类比一下哈，现在都在骂特朗普，人人骂得义愤填膺，骂得理直气壮，但说实话，特朗普是个什么人，特朗普推行的是什么政策，这些政策究竟有什么影响，影响到什么程度，对我国的危害有哪些，主要集中在哪些领域，短期影响和长期影响分别是怎么样的，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等等，我想信，没几个人能说明白。但，虽然大家都稀里糊涂的，但一点不妨碍大骂特朗普这个王八蛋，当然，特朗普其实也不在乎大家骂不骂他，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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