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硬币的边缘为什么都是锯齿？

卓克

有证据的判断才能得出好结论，好观点基于已知的事实。

科学讲究证据，你说这个东西有效，那除了你做的这个实验外，我们围观者也要看到其他和你利益不相关的人也做出了相同结果，我们才会对这个结论多一份信任。如果你说这个东西无效，那也请你拿出反证来。

很多人以为讲究证实，重视证据的思路，是搞科研时才用得上的，其实生活中只要涉及判断“是”和“不是”，涉及到非要弄个是非真假的时候，寻找证据是非常有力的思想武器。

今天我们就来说说最伟大的科学家牛顿，把这种深挖证据的思考习惯，运用在非科学研究上的例子。

铸币局督办：牛顿

1696年，也就是牛顿53岁的时候，他收到一封信，来自财政部，拆开一看，是自己从前的学生蒙塔古的来信，虽然这学生很久没跟他联系了，但牛顿一直听自己外甥女说过他，说是已经做到了财政大臣的位置，这学生真是有出息。

信里说：

现在皇家铸币局的督办要调任到海关去了，职位空缺，您作为我的老师，又是我的朋友，又是德高望重的科学家，我向国王推荐了您，铸币局督办这职位，只有局长比这个职位更高。更关键的是，这个职位每年有500多英镑的年薪。而且还没什么具体工作，您的时间很自由，甚至还可以继续保持三一学院的教职，铸币局当兼职就可以了。

牛顿马上就同意了，因为这份钱确实不少。牛顿那时虽然已经是英国著名科学家了，但是收入上并不显赫，在剑桥当教授每年大约有100英镑的收入。

这还是十七世纪，著名大学不像现在似的富得流油。那会儿能给教授发固定工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很多在大学任教的老师都是无薪讲师，学校不发工资，收入全靠讲课，您讲得好听，学生来得多，学费中抽一部分作为老师的工资。

牛顿当时的待遇比这个好得多，学校每年发他100英镑，大约合现在20万人民币，虽然是比公司的职员强一些，但最多也就是小康。

其实当时牛顿也讲课，但赚不到钱，讲了十几年，几乎没人来听，主要是太复杂了，都是数学问题，学生听不懂，所以授课费这部分就几乎没有。人都50多岁了，出版一本自己的著作都凑不足钱，像那本《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还是哈雷彗星发现者的那个哈雷，帮忙掏的钱。这每年500多英镑相当于100多万人民币年薪，牛顿当然同意了。

寻找证据的思维方式

但是牛顿入职后一点没打算当兼职混日子。他从前是怎么搞科研的，这次就怎么搞铸币局的工作。

当时英国的经济环境有点乱，主要流通货币有很多假币，假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荷兰银行已经拒收英国的银币了。

牛顿到了铸币局第一件事就是去市场上调研，摸清了流通中大约存在20%的假币。就光这一件事，就是铸币局之前从来没有人做过的，大家虽然都知道有假币，而且很严重，但是没有人说得清市场上大约有多少比例的假币。

英国最初为了杜绝假币，用了一个绝招，就是银币的金属价值基本等于银币的面值，所以如果有人愿意造假币的话，他买原材料的价格就已经和银币价格一样了，再加上生产制作的成本，做假币最终只能赔钱。

所以牛顿想知道假币是什么做的，于是就凭借自己在炼金术上的本事，仔细计算分析了假币的化学成分，结果出来吓了一跳，发现绝大多数假币都是真的足量的银和铜，他最初以为大都是用其他劣质金属造的，结果都是足量的。

你看，走到这一步的时候，牛顿作为科学家去寻找证据的思维方式已经彻底超越了财政部和铸币局的所有管理者。证据引导着他一点点摸清真相。不过，具体是什么原因，让造假币的用足量金属，这就不是坐在实验室里靠纯思辨可以弄清楚的了。

之后牛顿就派出了一些警察，去玩儿无间道，卧底假币组织，查他们是怎么造假的，上下游的供货渠道、销赃都是怎么弄的。

后来就发现，原来金属有少部分是买来的原材料，绝大部分金属是从真币外圈上剪下来的，只剪下来薄薄的一层，然后再把边缘磨圆，很多人都察觉不出来。以至于当年造假币最猖獗的一个人，叫威廉·查洛纳，他敢公开和铸币局叫嚣，说我们造的币比你们造出的真币分量还足！可不嘛，他把人家真币都给剪了。

之后牛顿就亲自上阵，跟造假币的人死磕，把不少头目都整到监狱里去了，其中最费劲的就是威廉·查洛纳，牛顿发誓要把他送上绞刑架，以牛顿的查证和判断能力，那些犯罪分子还好的了？

他仔细研究了造假币的技术发展历史，把各阶段利用不同工艺造的假币都收集到，然后出钱买通了一些造假币的同伙，让他们告密换取消息，还给一些愿意出庭作证的人经济补偿，来回路费住宿费给报销，这个威廉·查洛纳属于黑白两道通吃的，第一次被抓进去后还通过上层的关系保释出来了，非常得意。

牛顿后来又拿出了下一波证据，又把查洛纳抓了回去。最后查洛纳在被送上绞刑架的前一天，吃断头饭时，牛顿还专门去看了他一趟，其实也是为了出出心中这口恶气，这次两个人见面的时候，查洛纳苦苦哀求牛顿放他一马，牛顿冷笑着走了。第二天，最大的假币头子被绞死了。

硬币边缘锯齿的由来

之后牛顿又主持了重新铸造一种新货币，这次的新币至少要防止边缘被剪，牛顿想出的办法，就是在边缘刻上复杂的花纹，这样造假币的就无法从上面蹭下金属了，这个办法甚至沿用到现在，你现在可以随手拿出一枚硬币看看，其实每个硬币边缘都是有花纹的，而且它们还不是简单的锯齿，这样防伪的功能就更强了。

新币发行，要造多少，如何发行呢？

牛顿也是依据他曾经的科学训练，找到证据，按部就班地实施，英国也因此在3年之内完全治理了假币问题，牛顿也因为这么出色的工作，就任3年督办后，升任铸币局局长，工资又增加了一倍，有1000多英镑。

之后几年，牛顿依然像从前搞科研一样依循证据作出一个又一个精准的判断，帮着英国建立起了金本位，也正是在他的工作下，英国发行了流通到现在的英镑纸币。在打击假币六年之后，牛顿也因为在金融系统中出色的工作，被当时的安妮女王册封为骑士爵位。

可能有些人以为牛顿的爵位是靠出色的科学研究获得的，其实不是的。这个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说。

今日知识小结

牛顿在铸币局这么一系列干净利落的行动，之所以这么行之有效，他其实没有利用什么新设备、新技术。

那从前那些人怎么就干不出来呢？

这就是这集要说的一个科学思维中非常重要的环节：找证据。

在牛顿之前的各种伟人的思维活动，因为受到古希腊哲学的影响，或者神学的影响，中国就是儒家思想。受这些东西的影响，大家都是把重点放在“纯思辨”上。

比如皇家铸币局曾经是没有人把科学思维中寻找证据的做法运用到扼制假币上的，没有人知道市场上到底有多少比例的假币，不知道假币是什么材质造的，也就不会知道造假币的人其实取材自真币，当然也更没有人系统性地总结过造假币的技术历史了。

但如果运用了“询证思维”，到了牛顿这儿就发挥到了极致，效果就是这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