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人会长大变老，节日也是

        节日也是有它的专属气质的。这种气质与人情味儿和烟火气息水乳交融。

　　小时候春节是我最期待的节日，我会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从年初盼到年末，从春燕归来盼到飞雪漫天。因为那时候的年，有彻夜不灭的灯火，有盛大灿烂的烟花，有跟个小大人一样的姐姐，有把酒言欢的亲戚，有忙前忙后满脸喜悦的奶奶。

　　印象最深的一次过年是在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的时候，那时候我的姐姐也才高中。她带着我和我弟弟我们三个一起过了一个孤单又快乐的新年。当时我们不觉得寒冬腊月里第一次杀鱼宰鸡是多么辛苦，不觉得我们仨在除夕夜围成团包裹着同一条厚棉被看春晚有多么寂寥。因为那时候我只知道，红烧鱼很好吃，买年货很有意思，被窝很暖和，姐姐讲的笑话很好笑，外面的烟花很响很热闹，电话那头父母抱歉的声音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姐姐出嫁了，每年除夕她忙里忙外的身影不会再在我家厨房出现，她不会再摸索着做出糊掉的红烧鱼然后恶狠狠地逼着我吃光。我的春节长大了，也褪掉了那抹青涩的温情。

　　小时候过年大部分时候都跟奶奶在一起。奶奶在我心中永远是一个这样的形象：坐在我们家门口的石墩上，晒着太阳，看着门口的路和行人，眼神悠远又安详。

　　奶奶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最高兴。那几天，叔叔伯伯姑姑姑父都会回来，奶奶平日里蹒跚的腿脚也变得异常灵便，忙前忙后，脚步不停。虽然忙，但是喜悦是刻在了眼角眉梢上的。

　　后来，奶奶老了，她没能撑过那个春节。她走的那天，几个叔伯姑婶陪在床前。我觉得她是走得安详的，但我不能解释最后一刻从她的眼角里留下的浑浊的泪。

　　奶奶老后，年味就变了。过年再也没有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时候，因为没有了聚在一起的理由。暗藏在平静海面下的矛盾一次次在过年的那几天浮出水面，掀起浪潮。

　　再后来，微信红包代替了长辈手里的红纸，盛大的烟火也只能在记忆里肆意地盛放。

　　对我来说，春节也老了，就在它赖以生存的人情味儿和烟火味儿开始淡薄的那刻起，它再也不是我小时候如虔诚的信徒那般心心念念的、合家团圆幸福安康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