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璃的失乐园
合文：Cleo樱玖Babe&吧唧酱
从前有一位小女孩，花璃。她跟婆婆相依为命，名字是她已逝去的父母所起的，父母生前很疼爱她，是她温暖的回忆。
花璃有一头银发。
这是一个苦恼的问题，她在同龄人中显得很特殊，其他的孩子都离她远远的。
“是银发巫婆！”
“我们快跑！碰到她会受诅咒的！”
每当她想要跟公园里的其他小孩去玩耍，他们仿佛见到魔鬼一般，一散而去。
花璃走向一位穿着小花裙的女孩旁边，谁料她刚抬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挥着手，害怕地走远了。
“快走开，别过来。”
花璃看着远去的他们，说不出话来。
摇晃的秋千，还在摇摆，却空荡荡的。
乌云来临了，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浸湿她的银发，原本还是四片的花瓣，被雨水击落后，散落一地。她看着狼藉的公园，呼啸的风声，跟着她一起哭了起来。
花璃伤心地跑回了家，也不顾雨水的嘲笑，她只想回到那个温暖的家里。
看着湿漉漉的花璃，婆婆连忙进房拿毛巾，替她擦干头发，看见她哭红的双眼。
“傻孩子，怎么哭了呀？”
“我的头发……”花璃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迷迷糊糊地说着。
婆婆连忙抱着哭泣的花璃，抚摸着她的头发，说，“这是天赐的礼物，她们只是嫉妒你这头美丽的秀发，而且你也很好看呀。”
“可是花璃只想要跟他们一样，我想跟他们玩，我不想……”
“那么，婆婆这一头银发，小花璃也讨厌我了吗？”
花璃睁大哭肿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婆婆，她那花白的头发确实不难看。
“不，花璃不讨厌婆婆呀！”说完，花璃紧紧搂住了婆婆。
“乖花璃，来吃药，吃完药就去睡觉。”婆婆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花璃用温水吞下白色小药片，在床上躺下，给自己盖好被子，安静睡去。
花璃似乎来到一个梦境。
一群朋友把她围在中间，他们都不害怕跟花璃相处，还送花璃小礼物。
“璃子，你剪完头发真好看，就好像银河一般。”有人这么说道，让花璃受宠若惊，有好久她都没有听见别人这么说过。
“对呀，真羡慕你天生就是这样的发色呢。”
“其实我也羡慕你们。”花璃道出心里话。
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呐，璃子，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是那位穿着花裙子的女孩，她说自己叫落落，只见她一脸大方地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花璃。
花璃有些不知所措，之前女孩想摆手甩开她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落落见她不接，便自己动手打开了装着抹茶蛋糕的盒子， “我们邀请爸爸妈妈一起分享吧。”
落落笑盈盈指向另一边，顺着她的手指，花璃看见一旁站着的父母。
“他们好像等你好久了呢。”落落对花璃的父母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父母点点头回应。
“快和爸爸妈妈一起吃蛋糕吧，下次请你来我家玩。”落落起身要离开。
“约定好了哦。”两个小女孩在阳光的照耀下拉拉勾，花璃才依依不舍地跟着父母离开了公园。
阳光将三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一瞬间花璃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花璃，这些年委屈你了。”妈妈牵着她手，温暖的触感十分真实。“爸爸妈妈不在身边，有没有跟婆婆好好相处呢？”
“花璃跟婆婆在一起过得很开心。”花璃轻声回答。
“花璃在学校生活开心吗？有没有烦心事呢？”
花璃停了下来，父母也停下脚步，耐心等她开口。
“我的头发，被同学嘲笑了。”花璃鼓足了勇气，反正是梦里，说实话也没有关系吧。
“你的头发不是很特别吗？是童话里才有的颜色呢。”
童话的颜色……花璃记在了心里。
“我的小花璃，你就当做这是爸爸妈妈送你的礼物吧。”
父母两人都看着她，眉眼里那抹温柔的笑意掩饰不住。
第二天，花璃在上学路上，那几个调皮男孩又向她丢了石头。她没有介意，心里默念着爸爸妈妈在梦里说的“童话的颜色”，一直走到学校。
回到课室后，上课铃响了，却走进来了一个新面孔。之前的语文老师请假了，来了一位新的老师。她让大家轮流起来自我介绍。
轮到了花璃，她站起身，攥了攥小拳头，押上所有的勇气，决定孤注一掷，“大家好，我叫花璃，我的头发是银色的，这是来自童话的颜色……”
不知是哪个角落，突然传来一声窃笑，就像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波纹一圈圈散开，笑声被传染了，越来越多人加入，最终全班哄堂大笑起来。
新老师皱着眉头呵斥住了笑声。
花璃晕晕乎乎地坐了下来，五味杂陈。其实她的自我介绍没说完，她还没说自己会做小蛋糕，会画画，会用纸黏土捏大家喜欢的卡通人物……
下课前，老师让大家分组完成习作，花璃被落下了，没人跟她一组。
已经拖堂了两分钟，事情还没解决。新老师开始感到不耐烦，“你们怎么这么多事情？人家白化病又不传染的，和人家一组怎么了？”
白化病……花璃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原来不是童话的颜色啊。
“我们和她一组。”此时，一个男生举起了手。
花璃看了过去，那一组有两个男生，是学校里的混混，敏俊和南北。花璃想起他们，只有被欺负的记忆。
那个举手的男生南北，迎上她的目光，带着坏笑，轻蔑哼了一声。花璃不禁打了个寒颤。
放学后，两个男生嬉皮笑脸地绕到她的座位上，拍拍她的肩膀，“呐，作业就交给你了。”
回家的路上，花璃一个人走着，恍恍惚惚的。原本微弱的影子，随着她的走动，越拽越长，像是快要崩断的绳索。
在家里，花璃写完了学校布置的作业，喝了奶奶煮的人参鸡汤，味道很好。饭后，花璃主动到柜子里拿出药片，倒了杯水，乖乖吃了药。
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感觉，她很想跟奶奶说，明天不去上学可以吗？
可看着奶奶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她还是没说出口。
花璃迷迷糊糊睡着了。
“哗啦啦”的水声，雾气蔓延着，花璃发现自己躺在满是泡沫的浴缸里，温暖的水流包裹着自己，舒服极了。
花璃用指腹在墙上起雾的镜子，随意地画了几个爱心，隐约间，她透过镜子的映射看见自己一头满是泡沫的头发，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洗完澡后，花璃便冲进了房间，锁上了门 。
“咔擦”，一截又一截的银发，平整地掉落在地面上。花璃拿着剪刀，一脸自信地看着镜子前的自己，露出久违的笑容。现在，她终于是短发了。
短发的她走在校园里，似乎和其他同学没什么两样，大家自然地和她打招呼，甚至有同学跟她聊天……
突然，闹钟响了。
花璃揉揉眼睛看了看窗外，天空灰暗的可怕，是个阴天。
令她焦虑的源头——语文课，是下午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这节课大家要汇报小组作业。
如果做得不好，会被老师骂吗？会被两个男生队员骂吗？花璃一整天都坐立不安。
语文课终于来了，他们组被排到最后，花璃作为代表上台演讲，没讲两句，下课铃就响了。老师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虽然准备的一大堆内容都没来得及说，但花璃还是庆幸地松了口气。
接下来，语文老师的一字一句，却像大冰块一样直往花璃胸口上砸——
“以后我们每周都会有小组作业，大家保持现在的小组，一直到学期末。”
此刻，花璃满脑子是想尽快回家，然后请求奶奶允许自己不来上学。想着想着，她鬼使神差抬头看了一眼前排。
小组队员敏俊正奇怪地盯着自己，花璃一下呆住了，只见那个男生拍了拍前排的南北，俯下身，悄声说了几句。不一会，两人一起看过来，露出邪恶的笑容。
花璃慌乱低下头，她想逃走。
只是花璃没能躲过他们。放学了，她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快下雨了，她要早点回家。南北走了过去，假装不经意地挡了她几下，不费多少功夫，教室里，就只剩下花璃和两个男生，敏俊和南北。
“来，讨论小组作业吧。”
敏俊抓住她的肩膀，大力把她按回座位上。三人一起坐下，却没有人看书。两个男生一会看着她，一会看着窗外。
过了一会，又走来了两个男生，是外班的混混，巧的是，花璃也在学校门口见过他们。
四个男生聚在门口，拿去打火机，陆续点了烟。几人交头接耳，激动地商量起了什么，他们压低声音，花璃什么也听不见，她也不敢乱动。
“来。”南北冲她招手。
花璃麻木地走过去，腿似乎不听使唤。
“把书包放下吧，来聊会天。”灵一个男生，敏俊伸手抓住她的书包。
书包被卸了下来，放在教室里，花璃感觉眼前越来越压迫，四个男生像围城一般将她逼到角落里，围了起来。
“你这头发挺有个性嘛，改天染个跟你一样的。”
“哈哈哈不会还整情侣头吧杨哥。”其他男生哄笑。
“你谈过恋爱没？”那个杨哥盯住了她。
花璃机械地摇摇头，抿着嘴不敢说话。
“我猜也是，是处的就好。”杨哥扔掉烟蒂，踩上一脚，盯住她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周围男生的笑声更大了。
“你全身的毛都这个颜色吗？”杨哥开始上手抓住她一缕头发，花璃只觉头顶一疼，她想逃，却发现无路可退。
敏俊发现她的躲闪，从身后一把抱住她，熟练地捂住她的嘴巴，让她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四个男生一起把她拖进了男厕所。
“别动！让我们看看你下面的毛是不是白的？
”花璃挣扎着，却被南北一巴掌打了过去，她只觉耳边嗡嗡响，脑海里一片空白。
“再不听话？”她的眼前只剩下恐惧，四周的声音仿佛已经飘远。白哲的肌肤上留有红色的抓痕，她原本闪亮的眼睛里，失去了光芒。
外面噼里啪啦开始下雨，雨声巨大，盖住了女生的哭声和男生的笑声。
花璃休学了，没人知道为什么。
外婆发现了她的异样，可她半个字也不肯多说。
花璃常常对着窗外发呆，在想自己会这么活着，既然这头白毛并不被大家所喜欢，为什么，她还要在这遭受这份罪……
她呆坐在窗前时，外婆就会担心地看着她，确定窗户锁好了，才敢去忙别的事。每晚花璃的睡前的小药片，又多了几片。
她梦到自己在婆婆的悉心照顾下，过得无忧无虑。除了睡觉与吃饭，每个早上她都会花几小时在家里看图书，在书房里，都是父母曾经收藏起来的书籍。
第二天醒来，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来到洗手间的镜子前，发现自己好像和平日有点不一样。
当她走到客厅，婆婆正在烫校服，见到花璃出来了。婆婆停了下来，却发现花璃的发色不再是银色了。
“花璃，你的头发……变黑了。”婆婆难掩心中的惊奇，但也为花璃感到开心，她的心愿达成了，虽然有点奇怪。花璃连忙跑到镜子前，看见了乌黑短发的自己。
“婆婆！我的头发真的变黑了!”
……
深夜惊醒，还是个梦。花璃起床，又往嘴里塞了几片药。
床头昏暗的小灯，照在花璃床头挂着的相片上，那是她父母的照片，两人恩爱地抱着一个婴儿。婆婆察觉到动静推门走进来，“花璃，睡不着了？”
外婆顺着花璃的目光，看到墙上的照片，沉思片刻，转身在书柜里翻找了一阵，摸出一本卷了边的小书，“那我们来讲个故事吧。”
花璃看到那是一本《丑小鸭》。婆婆戴着老花镜，讲着丑小鸭之所以跟其他的鸭子不一样，看起来比较丑，并不是它的错，而是它本就跟鸭子不同类。
“你看，丑小鸭在长大以后就蜕变了。”婆婆温柔地揉着花璃额前的碎发，看着她稚气未脱的小脸，只希望她会一直平安地成长。
“明天期末考试，要去试试看吗？”婆婆问道。
花璃知道自己不是丑小鸭，她看着婆婆已经半白的头发，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期末考试期间没有服装要求，花璃戴上了帽子，她祈求自己不要被人发现。
此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位女孩，也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走起路来弓着背，仿佛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
那位女孩很明显被大家注意到了，班里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她来了。”
“驼背小鹿，哈哈哈。”笑声放肆了一些。
花璃看着小鹿走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她心中一紧，那是她以前坐的位置。
这是位新同学，但依然经历着旧的故事。
第一场考试结束，花璃看见小鹿一拐一拐地从厕所里走了出来，手臂上泛着些许瘀血。她一下就明白，小鹿被欺负了。花璃呆呆地看着，小鹿突然回过头，对她恶狠狠喊了句：“看什么看？”
紧接着的大呼小叫让花璃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见了杨哥，那四个男生之一，此刻的他捂着流血的鼻子，冲出来就要去打小鹿。“你个驼背的，竟敢打老子……”
忽然，杨哥的余光看见了一旁的花璃，猛地怔住了，肉眼可见地心虚下来，骂骂咧咧地走了。
当天期末考试结束后，小鹿和花璃被留了下来，叫到老师办公室。
几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坐在那里，一起的还有班主任和校长，那个叫“杨哥”的男生站在一边，鼻血还没擦掉。
“我家小子被打了，你们什么学校啊。女生也能这么刁蛮？”
“这以后上学还安全吗？”
听着这一连串的问话，花璃紧张地拽着衣角，有点眩晕，险些站不住，小鹿偷偷伸手扶了她一把。
最壮的那个男人拍了一下杨哥，“你说，你鼻子谁打的？”
杨哥的目光在小鹿和花璃两人脸上转了几圈，指向花璃，“是她。”
男人轻蔑地在花璃脸上扫了一眼，“丑八怪，等着叫你家里人来赔钱吧。”花璃还记得，那轻蔑的眼神，和那些男生一模一样。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花璃快站不稳了。小鹿一把将她拉起来。
当面侮辱学生怎么都是不对的，老师和校长开始劝解几个男人，叫小鹿和花璃出去打电话叫家长来。
小鹿转身走到走廊上，双手插兜，一言不发。花璃从书包里拿出手机，不知道怎么拨出去这个号码，奶奶会怎么想？她会难过吗？她会怪自己吗？她会相信自己吗？
“你傻吗？让你叫家长你就叫？”小鹿斜着眼睛看过来。
花璃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叫花璃是吗？我听过你。你被那人欺负过吧？”小鹿抬头看天。“他怕你，想往你身上泼脏水。”
花璃沉默了，是的，小鹿说得对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背锅的，反正我没有爸爸妈妈，他们别想叫我家长。”小鹿面无表情，转身走进办公室。
“你干嘛……”花璃连忙跟了过去。
“老师好。我来说明一下，这位同学的鼻子是我打的，花璃没动手，但他确实招惹了我，也欺负了花璃。”小鹿顿了顿，“所以我就这样反击了。”
不等众人反应，小鹿一个箭步向前，冲着杨哥鼻子又结结实实来了一拳，然后转身拉着花璃就跑。
小鹿真的跑得好快好快，几乎是拖着花璃在跑，后面的大人全都被甩开了老远，她俩灵巧的小身影一闪，就躲进了一条小巷子，刷着大膀子肥肉的男人们、流着鼻血的杨哥、拎着高跟鞋的班主任……全都看不见了。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练过的。”小鹿对她帅气一笑。
花璃此刻觉得，小鹿佝偻的后背完全看不到了，她的形象无比高大。
一阵风吹过，花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想要看清眼前的路。她随即将黑色的帽子摘下，一头漂亮的银发散落下来。小鹿回头看了一眼花璃，阳光落在花璃的头发上，闪闪发光。
正如花璃所说的那样，是童话的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