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皮癞子（83）——云彩里的故事

端起酒杯的老爹看着满脸疑惑的老娘笑着。再看，儿子和虎子也看着自己笑。老娘低头看着手里的那盈盈闪闪的酒水，似乎也在冲着自己笑。这笑里到底藏着什么魔力？

她摇摇头，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哎呀，娘，你快喝。”陈楞子说着话，便把老娘的手臂端起来，“喝，喝。嘿嘿。”

“大娘，你喝吧。”虎子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一左一右地兜住还淤紫着的嘴角。

“你们三个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俺？”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按捺不住的喜悦爬到眉梢上来。

“去，儿子，把东西给你娘拿来。”老爹示意，“快，他娘，你想不想听？想的话就把这杯酒都喝了。相信俺，这酒必须得喝。”

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里屋的门框间，老娘掂量下手中的酒。上次喝酒时好像是巧英百天时的事儿了，仿若昨日，又远在天边。她把酒杯抬到鼻尖前，一闭眼，咕咚，咽了下去。一股能钻进心尖里去的辛辣瞬间占领了她的身体，她的嘴巴不断发出嘶嘶的抽气声，刚张开嘴巴想倒口气，香喷喷的肉片就跑到嘴里来了。“娘，你吃肉。”是花妮的声音。

老娘睁开眼时，儿子已从屋里出来，他的两只手背在身后，脸上挂起神神秘秘的笑。横着从她身边经过，站到了老爹身后。

“他娘，你把眼闭上。”

“嗯，娘，你把眼闭上。”

“大娘，你把眼闭上嘛。”

花妮一看三个人都说这话，觉得有趣，也拍着手喊：“娘，你把眼闭上。你看，花妮也把眼闭上。”说着，她真的闭了双眼，安安静静地坐着。

老娘刚才的酒喝得太猛，这阵子头竟然跟着晕起来。她借势闭了眼，耳朵却高高竖起。

“去，楞儿，把东西交到你娘手上。”说这话时，能听到老爹的声音有些颤抖。

“欸，娘，你伸手。”脚步声来了。

不知为何，老娘此刻的双手像是被某种磁力吸在身体两侧动弹不得。她的心跳像匹加速的野马逐渐快了起来，可这手就是不听使唤。使了半天劲，终于，那两只干枯有力的手抬到了身边。

这手里起初接着的是一家人沉甸甸的信任和依靠，可，忽然间，手心里的重量没了。随之，一片云彩飘过来，正巧落了下来，落在了老娘的手窝窝里。那片云很轻很轻，又很软很软，还很细很细，好像还很香很香。这是一朵什么样的云啊？老娘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捧住云彩的两只大拇指来回摩挲，在皮肤和云彩的相拥下，老娘的眼前突然像是爆开了一团火光，她“啊”地喊了一声，接着，泪水从干瘪的眼眶不尽地流下去，“这真的，真的是，真的是……”她把云朵放在脸颊上，却迟迟不敢睁开眼睛，仿佛只要睁眼，当下如梦的一切就要消失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