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成长】行道树上的蝉（2）复读？不复读？
苏潋刚回家就看见爸妈和自己的姑妈和堂姐在自己家里，全家都在等她吃午饭。
“你打算读哪儿？”堂姐张晴连一点掩饰都没有，直接进入正题。
“不知道。下午好好看看吧。”苏潋边脱鞋子边说。
“快点过来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姑妈挥着手招呼苏潋坐下。
“刚才那个什么招考网发消息过来，说下午两点在会展中心8号馆有个招生咨询会。你要去看一下吗？”苏爸爸一边吃饭，一边把手机递给苏潋。
“要去。”
“那我就不喝酒，开车送你去。”
“我想和我姐去。”苏潋看向张晴，寻求她的同意。
“好，”张晴说道，“你自己先好好看看招考指南。如果志愿填的好，你的523说不定比532还管用呢。”
下午两点，会展门口已经有很多人了。从一号馆走向八号馆，路上全是发补习班和志愿填写机构传单的。一路走来，苏潋和张晴的手上全都塞满了传单。学生，家长，宣传机构，这三种人构成了展馆门前涌动的人潮。苏潋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闷热的天气加上攒动的人群，她的后背开始湿了，脖子、额头也开始出汗了，粘粘的，腻得人心情烦躁。
张晴拉着苏潋的手，在拥挤的人群中开出一条道路。苏潋望着张晴的后脑勺，也是汗涔涔的，她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堂姐。
展馆里面分成3个大部分。本科一批在最前面显眼的位置，过了是本科二批，最里面的是专科。本科一批和二批分别分成省内和省外。苏潋想留在成都，这样每个星期都能回一次家。她不是个独立的人，她想永远和父母在一起。她只有他们，而他们也只有她。
本科二批自从合并之后，有了很多独立院校。不知道是财大气粗还是怎么回事，私立学校的位置宽得多。公办二本的位置小到令人绝望，每个位置前只有三四个人的宽度可供咨询。苏潋站在理工大学的位置，等前面的学生咨询完了再走上去。理工是徐蒙所在的学校，但由于院校专业实力悬殊，文科专业有一部分收的是二本。虽说是二本专业，但调档线还是比一本线高。
“老师，你好。我今年考523，上你们学校的话有问题吗？”苏潋冲在最前面，等待着回答。
“理科还是文科？”
“文科。”
“你这个分是肯定上不了的。你可以先去看看其他学校。”
“嗯。谢谢你了。”
其实苏潋早就知道自己上不了理工，这种做法无异于自取其辱。但她又想实实在在地听到这个答案。这样算是什么？了却一个心愿，让自己彻底死心？
“诶，你过来看看这个文理学院这么样啊？”张晴拉着苏潋到了另一个位置前面。
“不想去。”苏潋面无表情。
“看不上？”
“没有。我们先走了吧。”
“你不看了啊？”
“不想看。”
走出展馆，张晴打了一辆滴滴。所有人都一声不发坐在车里，20分钟的车程显得格外漫长。
“我打算去复读。”苏潋在QQ里输入这么一句话，发给了“三月”。
三月：为什么？
苏潋：没考好。也没有合适的学校。
三月：嗯。
晚上吃饭，全家人又凑齐了，对苏潋展开狂轰滥炸的攻势。“你们今天下午看了半天怎么样啊？”苏潋妈妈问道。
“不怎么样，”苏潋不停摆弄自己的手指甲，“我打算复读，再来一次，因为……”
“不可能。你第一次都没有读好，还想读第二次。”苏潋话还没说完就被爸爸给打断了。
“我比你早读几年书，见过很多复读的还没有第一次考得好。你觉得自己能接受再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吗？”张晴也不赞成苏潋的做法。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考的太低了，连学校都不好选。本科出生不好，在以后会被歧视……”苏潋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地又流出来了。
“又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上名校，”妈妈接了一句嘴，“我们不希望你有多么成功，或者说怎么样。我们只是希望你快乐。”
“快乐？我去街边捡狗屎还能快乐呢。我不是一定要上哪所学校，我只是觉得自己高三没怎么努力，想重来一次。”苏潋声音哽咽，“你知道的。我高三还要把手机带到教室去玩。”
“是我让你带手机的吗？你自己不自觉能怪谁？”苏爸站起来指责苏潋，因为过度用力，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对啊。我活该！每次和你交流我都觉得累。”苏潋扔下这句话就走进房间，“嘭”一声房门关闭，随后是反锁门的声音。苏潋要把所有讨厌的一切都锁在门外，自己安安静静地哭一场。她早就该大哭一场，可这么多天一直憋着。
苏潋在QQ上让江含慧把复读学校的资料发给她，她要和潘雯雯一起去复读。如果没有潘雯雯，苏潋知道自己未必坚持得下去。
江含慧发了好几个学校的复读资料过来，苏潋打算回母校复读。她的成绩复读如果只需要交住宿费和资料费，加起来2000块钱的样子。苏潋知道，就算是父母再怎么反对，只要自己坚持，也同样会实现。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只要她想，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实现的。
“喂。雯雯，你想好要去复读了吗？”苏潋想再打一遍电话确定潘雯雯的想法，同时也坚定自己的决心。
“还没。我还是想，但是又很怕。今天我给张老师打电话，他说不建议复读。让我先把志愿填了再说。如果没录到，再复读也不迟。”潘雯雯在电话那头说到，“其实就像我今天早上跟你说的一样，先填志愿，你又吃不了什么亏。”
“好。”
“嘭——嘭——嘭”苏潋妈妈适时敲门。刚才她就想进来安慰苏潋，可是想到孩子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发泄一下，就一直在客厅里。她给了苏潋足够伤心的时间，现在应该擦干眼泪面对问题了。
“干嘛？”
“你先开门，我跟你说会儿话。”
苏潋从床上走下去，赤着脚打开了门。苏潋妈妈一进门就开始为爸爸辩解，说什么爸爸也是关心自己，苏潋不应该那样做……
“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要复读了？”苏潋妈妈坐在床边。
“不知道。我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那你想怎么样？”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算了，我懒得跟你说。你自己想好了来找我和你爸。”苏潋妈妈和她爸爸同样生气的态度走了，又剩下苏潋一个人。
苏潋一个人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打王者荣耀，一把又一把，从天亮打到天黑。她睡不着，也不愿去乱想。今晚注定又是个无眠的夜晚。只是苏潋不知道和她有着一墙之隔的父母也难以入睡。
“你说我们到底该不该让她去复读？”苏潋爸爸躺在床上，手放在后脑勺。
“其实她都这么大了，她自己也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苏潋妈妈回答。
“但是你想，她这次只不过比自己预想低30,40分。但是如果下一次她比自己预想的低70,80分，她会怎么样？”
“如果那样，那是她该承受的。自己再怎么样也应该受住。”
“先睡了吧，明天还要早点起来。”苏潋爸爸说着把灯关了。
如果说“睡觉”是苏潋爸爸结束这段对话的方式，那他的脑海却始终没有睡觉。他闭着眼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痒痒得很。路灯的光亮透过窗帘，洒在窗台上。在夜晚睡觉前，你越是想某一件事情就越是睡不着。苏潋爸爸睁开眼睛，因为长时间处在黑暗里，就算没有灯光，他也能将周围的事物看清。看得越清就越没有睡意，越没有睡意就越会想那件事，越想那件事就越睡不着。一个夜晚，重复不停的恶性循环。
苏潋打完最后一把游戏已经12点40了，她打开省教厅的微信公众号，看文科成绩分段统计表，全省3万2千名的样子，对应去年521分。接着苏潋翻开招生考试报，把前面的广告给撕了，整本书就薄了三分之一。她直接翻到本二批次，看看历年521的学生能上什么样的学校。
西州师院，乐阳学院……省内的公立二本还是很多，只不过苏潋尴尬的分数只能读非省会城市的公立二本。不过没关系，只要能留在离家近的地方就好了。只不过苏潋忘记了，最先她想读的是离家近，每周都能回家的学校，现在她只想能留在省内就心满意足了。
当你开始将就的时候，就已经离后悔不远了。只不过苏潋没有意识到她的行为是退而求其次，只认为是妥协，是忍耐。人都是这样，会为自己的劣根性找借口。当自己软弱选择放弃的时候，会解释说这是适可而止；当自己对现实无奈却又无力打破时，会安慰自己说这是对生活的妥协，是生存的智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