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鹅沟
官鹅沟在宕昌县。
以前,我一直以为宕昌的“宕”是煤炭的“炭”,理所当然地认为宕昌产煤,是个荒僻贫穷的地方。事实不是这样。
沿岷江走走停停,山高沟深,村镇极少。折进舒缓的滨河路,宕昌县城突然立在眼前。这是个狭窄的小县城。两山夹着沟,沟中淌着岷江,岷江两岸立着楼房。岷江转了个急弯,小城也跟着转了个弯,错落成两部分。在周遭绿色的烘托下,干净整洁。宕昌,是颗藏在山沟中的明珠。
向南入山,直奔官鹅沟。农家旅社一家挨着一家。车多,路陡且窄。景区门口车轮滚滚,人影熙熙,尘土漫天飞扬。因为太迟,已停止售票。一小伙凑过来搭讪,说官鹅沟分官珠沟与鹅嫚沟两条沟,说着叉开两根指头比划两沟的方位。然后极力劝说我们别去眼前的官珠沟,里面是原始森林,没啥看头,全程步行,小孩吃不消。鹅嫚沟才好,有瀑布、栈道、天池,可以坐观光车。并说这里采用联票制,他有单独去鹅嫚沟的票,划算。说着留下号码,让我们明天联系。随后告诉我们官珠沟有一段五点后免费开放,人称“小九寨”,值得去看看。
进入官珠沟,空气都是绿的。水坝次第相连。池水映着群山,嫩嫩的,滑滑的,绿莹莹的,似微漾着满池的翡翠,有着剥过皮的熟鸡蛋般的质感与少女肌肤般的光泽。池边流水漫泻,激射跳跃,飞玉溅珠,淙淙潺潺。水瀑联翩,雪白一片,耀目。这池中的水,难道是山的颜色?栈道、曲廊、画桥掩在树中,悬在湖上,傍在路旁。
河谷对面一村寨,依山傍水。颜色以黄红为主。宫殿金璧辉煌,房屋错落有致。还有广场,戏台。村中矗立一暗红色四方形石砌碉楼,上有垛口,正面镌刻着羊形图案。临河一红色牌坊门,柱梁上饰纹绘彩,上面顶着三个巨大人形面具,浓眉、圆目、鼓腮、尖牙。威武,却不狰狞。两侧立着几根粗柱,红的,蓝的,黄的,柱身满雕着面具。这个村寨,新奇又神秘。从羊形图案推测:这是个羌族村寨。如今这儿金玉在外,游人如织,不知羌人淳朴厚重的古风变了没有。
到县城,日已暮,打尖投宿。问了一圈,才知偌大的县城,旅店一家连着一家,却无一床可安身。许多旅店门口挂着“客满”的牌子,店家友善地提醒:全城客满,连离这三十多公里的哈达铺,都找不出一张床。一家一家问过去,至黑灯瞎火境地,幸好城边一店有房。服务员胖胖的,堆在椅子里,笑语盈盈,却笑里藏着刀,来了个坐地起价,狮子大张口。见我们犹豫,善意提醒我们去景区碰碰运气,或许有房。这个“或许”值得人忧虑,况且路不好走。唉,人为刀殂,我能奈何!牙一咬,住下吧!与服务员闲聊,才知景区门口小伙是黄牛,收取废票,赚取差价,劝我们别上当。
第二天一早,直奔鹅嫚沟。因为这“嫚”字,使人想起诗经里的女子。
进沟,碧水白流,群山滴翠。远处众绿丛中耸起一峰,棱角分明,闪着银光。在绿色的衬托下,雄壮冷峻。难道是雪山?
到了景区门口,果真是联票制,捆绑式消费。竟然凭教师资格证可以购买半票,尽管没带,还是让我内心升腾起一点小小的感动,那个巫婆一般尖嘴猴腮的售票员也没那么可憎了。
大巴熟练地避开石头,躲着危崖,钻入山沟深处。
一条玻璃栈道横在头顶,是通天的路。
一水从崖顶泻落,撕扯成千丝万缕。跌在石上,拉成一匹素练。缓缓落入池中,流成大大小小的湖泊,镜子一般,映着蓝天白云绿树。这湖,是绿的。这条瀑布,挂在绿树间,柔和,安静,如少女的长发。一转眼,水小了,如烟,如雾,更如春梦乍醒。这瀑布,莫非是人造的?下侧石崖上,刻着一鲜红“奇”字。狗尾续貂,大煞风景!
下了车,跌入一汪清新中。翠色浸人,清冷清冷的,骨头都在微微发颤。别人坐电瓶车上山,我们步行。周围是奇山异峰,原先看见的雪山,在半天绿色中只冒出个尖。树多,山绿。树不大,都极其茂盛。一堆一堆,一团一团,一簇一簇,一棵一棵,茂茂腾腾,鼓着劲长。“堆锦叠绣”用在这里,恰如其分。
公路盘着山,逶迤而上。电瓶车呼啸而过,车上游客连声尖叫,路上行人紧急避让。这点让人不解:有在半空中修条玻璃栈道的钱,为何不修一条人行栈道?阳光从树缝间照下来,漏成根根细线,落在地上。雪峰逐渐露出双肩,显出突兀雄奇的身姿。
走着走着,上一台阶,豁然开朗。绿峰下静卧一湖,天池到了!这池子真大,真好看!池水深绿,安静,水面不起一丝涟漪。池中停着一只木船。西面绿树叠嶂。沿栈道钻入西边翠影中,美哉!碧水,绿树,群山,雪峰,蓝天。深绿,浓绿,黄绿,雪白,蔚蓝。这些又钻入池,上下对称,清晰而明净,不染纤尘。这时才看清,半空中肃立着的群峰并不是雪山,而是白色的石山。
从山上下来,已至中午。车马塞途,纷纷攘攘,山水都是明晃晃的。坐湖边,吃一西瓜。西瓜是宁夏沙子里长的,硒沙瓜,皮绿瓤红。飞来几只蜜蜂,身子秀长。旋来绕去落在瓜上,先下口为强。吃了一碗搅团,摊主又饶了半碗浆水,酸爽舒畅,周身通泰,山水又清绿起来。
官珠沟未能深入,心有不甘。不行,得把票便宜倒掉,多少弥补点损失。驱车赶往官珠沟。天热,一大巴塞住路,折腾了大半天。近景区门口,车成长龙。夹在中间,左右不能动弹。问了几人,神色疑惑,都不要。有一家人想要,看票是检过的,心存疑惑,忙着解释,却越描越乱,那人抽身走了。唉,自己都不相信别人,别人又怎肯相信自己,回吧!
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偏僻的宕昌,守着这样两条沟,不富都难!
官鹅沟